庄严自己(二题)
我刚遭遇婚变时,娜和琴对我一路撇着嘴,连我低头写值班记录时,她俩都相互挤挤眼,一脸的幸灾乐祸样,继尔又会心一笑。有好几次,我猛一抬头,都看见了这一场景,虽伤心,却不说什么。是啊,谁让自己没本事拴住自家男人的心,眼睁睁看着他去挽人家老婆的手呢。
两年后,琴的家里就传出了闹离婚的消息,琴死活不离,说拖也得拖死对方,我过不好,谁也别想过好,我就占着位子,就是挡着小三转正的路。这时的娜,更是忙了,不是和这个说就是和那个议论琴的事,360度的兴奋模样。
面对琴的郁郁寡欢,我不去劝解,更不去打听,与往常无异。每个有每个人的不如意,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人生软肋,因为我惨痛地经历过,所过明白其中的痛不欲生。后来,见琴一直痛苦,真想和她说说心里话,安慰安慰她,琴却不愿打开心扉,假装什么事也没有。
琴的婚姻并没有画上句号,日子在打打闹闹中依旧前行,其实,平静下的婚姻裂痕需要很多年的修补。娜却因为一场交通事故,住了大半年的院,出院后,一条腿落下了毛病。我随着大伙去医院看过娜,回来后,对她的病情不参与议论。一个人的苦是守恒的,不在这里受苦,就是在那里受苦,我做不到以德报怨,也不会落井下石,仍以平常的方式与她们共事,是对她们的尊敬。“对人恭敬,就是庄严自己。”经过了这么多事,我对这句话的理解越来越深了。
我已从婚变的痛苦中走出来了,业余时间就去学插花,我愚笨,却学得认真扎实,看着插出来的漂亮花束,感觉生活越来越美好了。我不再诅咒前夫,也不计较娜和琴等人对我的嘲弄,放眼望去,人人都有人生的黑洞,都有不为人知的软弱与伤痕。我以插花为出口,不让心灵空洞,不让日子无趣,不给不幸的人伤口上洒盐,就是有修为。
青山依旧在
山色青葱,山景郁葱。
他们是在暮春的一次出游中,偶然结识的。他是一个人自由自在的出游,她是在夫妻吵架后,出来散心的。
见山色风光好,她请他帮忙为自己拍照,他也请她帮忙为自己拍照。再下山时,两人就有熟识到相谈甚欢了。
要道别时,他说出了在心底缱绻了一夜的话。对于他的心思,她早已明了的,面对他的真挚,她果断地说,“恨不相逢未嫁时!”
临上车时前,她还是答应了他的再三请求:以此年为界,在第五年头和第十个年头的今天,若彼此还有好感,还有一点牵挂,就在此山下再相逢。
岁月荏苒,第五个年头到了,离异独居的她,在山下的旅店等了三天,失望返回。她不知道的是,他在医院陪妻子生孩子。
日月如梭,第十个年头到了,家庭幸福的他事业有成,为了弥补上次的爽约,他在山下的旅店,边网上办公边等了三天,本想还要等上一天,迫于事务的繁忙,他不得不回。他不知道的事,她已病逝一年多。
山景郁葱,山色青葱。山矗立在原地,缄默不语。山下的人间,常常物是人非。
人生细软
晚间,从书柜上抱来一摞读书笔记,放在床头,在柔和的灯光下,盘腿坐在床上,粗翻着这十来本笔记,竟有种隔世之感。这十来本笔记,大约是在2008年间记下的,有些句子已牢记,有些段落也熟稔,大多数内容还是生疏的。每一本上,我都写有编号,每本的封面各有特色,有些还特别精致,这本本笔记,都是我当时从文具店里精挑细选的。
上学时,我与两位作文极好的同学成了好朋友,她俩都有做读书笔记的习惯,且记得那么好那么美,艳羡中,我也一改读完就扔读后就忘的坏习惯,也记起了具有自己风格的笔记来。即使在最困窘的日子里,我也坚持着。最初,笔记数量极少,随着阅读量的增加,笔记本数也在递增,百科书一样丰沃起来。在时不时地回看温习中,自己的知识量也水涨船高。“不动笔墨不读书”,徐特立老先生的这句话,就挂在图书馆的墙上,每回去换书,这句话都要对我笑。年年月月地记下来,到了今天,笔记数接近400本了,多么丰厚的阅读收入啊。
到图书馆借阅书刊,是我二十多年来的生活常态。每每借到一本喜欢的书,我欢呼雀跃,每每读到一篇齿颊留香的文章,直想跑到街上与人分享。“好书是伟大心灵的富贵血脉”,好读书,读好书,天天都是读书节。书里有视野,我可以读到海阔天空,书里有繁花,我可以读出姹紫嫣红,书里有红尘市井,我可以读懂人情世故。
如今的图书馆,已成了公益场所,就连个体书店也是公益场地,你可以尽情浏览随心翻阅,只看不买,也不再招店主地乜斜了。读书能过滤掉无聊,能屏蔽掉无趣,抱起一本书,一个人就可山高水长,就可风景旖旎。只要你识字,只要你想读,自有心灵款项轻松入囊。
“书写可以使心灵翱翔天宇”,书读多了,我就有了小试手艺的想法:写首短诗,取悦一下自己;写篇小美文,能开心一下午;写点生活心得,心思就优渥;写点小小说,大有掌控天下的豪迈感。碰见忧伤就写忧伤,遇见快乐就写快乐,邂逅美景就写美景。层层叠叠地写,繁繁复复地写,心里的笨拙写出灵光了,心底的旧伤也写出明亮来。这种自娱自乐,是心境的隐形收入。
平时读书,我还爱收集好听好看的标题。某些文学期刊,刊后面会收录其它刊物的目录,我会从中踅摸一些心动的标题,记下来揣摩学习,“题好一半文”,新颖的标题抓人眼抓人心,我心里若蹦出个出其不意的标题来,那种狂喜与窃喜,就是“秧好一半谷”的美好期待了。
写作或打字时,我会把当下最心仪的一首歌单曲循环,音量调到最低,隐隐约约似从远处来,或绵密或忧怨的歌,悠悠地过来,再飘飘地过去,我可有可无地听着,熟而不溺,爱而不宠,或清或浊的旋律并不妨碍我的思维和书写。这听觉上的享受,是来自音符的呼应与互动,也是五线谱发来的倾听红包。
平日里,我喜欢欣赏周边的景色或景致:喜欢店里悬挂的玲珑挂件,喜欢烟火气十足的美食街,喜欢篱上嫣然一笑的花朵,喜欢听树叶簌簌的声响,喜欢感受蒙蒙细雨和习习晚风,喜欢崖间那长长的枯了的藤,喜欢阑珊处的灯光,喜欢看两滴雨儿在叶子上巧笑一顾。
清风明月不用钱,近水远山皆有情。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枝枝叶叶总关情。天空帮我豢养着鸟儿,大地帮我种植着花草和庄稼,我只从中撷点芳菲揩点诗意,信手可拈出精神盛馔,随手可挣得心情利息。
生活安排下了无奈,更安排下了精彩,只要愿意,俯仰即是的精彩里,可晰出心丰获。良禽择木而栖,我择小小喜好依存。这些小小喜好,是我向生活汲取的卤料,为的是让日子有点儿味道。
生活琐事里有愉悦,平常风景里有眷顾,我把这些逐一归纳为人生的细软,它们拂却我心上的蒙尘,滗去世俗间的沉渣,让我争得几分活的底气和生的尊严。
我的颜值是写作
去年,和儿子一起看电视,我指着央视新闻里那个现场女记者,对儿子说:“妈妈最大的理想,就是当这样的记者。”儿子回头看了看我,不紧不慢地说:“行是行,你就是矮了些。”说笑中,我嗔怪儿子说话太直白太残酷,太打击妈妈的积极性了。儿子又说:“这是事实,妈妈你得接受。”是啊,这么多年,妈妈我就是在学会接受中,得以正常的生活,要是靠你小子来点拨,黄花菜都凉好几盘了。
中学时,每年的春季运动,总是狠狠地挫伤一下我的自尊心。我班里有个高个子漂亮女生,总是长跑短跑中的冠军,赛跑中的她真是很飒很拉风,是同学眼里的明星,是男生眼里的女神,是女生眼里的望尘莫及者。我也试着早起跑步,也想做个运动健将,最后不得不承认自己真是没那个潜能没那个天赋。
有几个女同学,流行歌唱得真好听,听着听着,我也跟着学,没学几回,一位同学说,你五音不全,最好别唱歌了。自那,我偃旗息鼓,知趣地闭嘴不唱了。不过,并不妨碍我听流行歌曲啊,沿路听过来的歌一箩筐一箩筐的,我还对喜欢的歌星的鸡毛蒜皮的事,如数家珍。
要模样没模样,要个头没个头的我,也算是个有上进心的人。人有一亏,天有一补,李白老师都说过,天生我材必有用,我总该有个用武之地吧。兜兜转转中,我终于认可了发不了财成不了名的擅长——写作。最初的写,只是为了作文得个好分数,随后的写,也不过是为了调剂调剂乡间生活的单调,直到三十五岁,我才正式练笔。
在这些年写的过程中,我听了太多尖酸刻薄的话:就她长得那样,还会写啥文章,谁信啊?有些风凉话最先吹得我得重病,后来是感冒,再后来,我就有了一定抵抗力,只在心里拧巴着过几天,也就消散了,为了自己的人生路,让那些人说去吧。不服输的我,见别人有闪光点,我也想有点关于自己的人生光亮。见别人书法写得好,我眼馋,见别人把大公鸡画得那么像,我眼馋,见别人舞蹈跳得那么好,我也眼馋。与其眼馋,与其羡慕,不如退而结网。不怕千招会,就怕一招鲜,就从喜欢的写作为突破口吧,为了发人生的光,努力奋进战斗不止吧!
台下十年功的苦练,可不是下下决心,就能完成的。需要撸胳膊挽袖子,真刀真枪地练。落笔前,你得有一千本书来垫底。光多读书也不行,还得多记成语俗语谚语俚语,名言名句名段落名篇幅,能背就背能记就记能熟悉就熟悉。脑子里存下语言的货物了,你还得灵活地组织成文,更得有自己的思想。这其中的过程,可以说是呕心沥血,晨钟暮鼓,孜孜以求。
渐渐地,越来越扎实地写作,增加了我的信心我的底气。我长得不俊又咋了,又没上你门上讨吃的,我长得不高又咋了,我又没有走T台的想法,我长得胖又咋了,我把自己嫁出去了。二十多岁时,我用《简∙爱》的那句名言安慰自己,后我看了世界名模吕燕的报道后,对她面对各种非议仍然走出了闪光大道甚是钦佩。国人都有看脸的诟病,长得好看就捧你,长得不好看就踩你。问题是,走T台,只需要脸蛋好看吗?才貌双全是一个女人的综合颜值,只有貌或只有才,也可以获单项冠军,而人的品德是这些东西的底色。
这些年,我是越挫越勇,写出了自己的一点色彩。好几位文友说,你写得真好啊,把一棵青菜能都写得那么美。过后,我细细品咂她们的话,继尔拊掌大笑,对,我写得东西美,说明我心里的世界就美啊。是的,作品就是我的美貌,写作就是我的颜值啊。只不过,我这人生的漂亮是隐形的,不是用肢体语言就能体现出来的。有些公共场合,我越来越喜欢保持沉默,对有些人投来的不屑,也不再敏感,也不费心思去维护了。一个从异样目光的枪林弹雨中穿过的人,一个在不受见中一路降妖灭魔的人,靠的是脸蛋吗?靠的是骄娇二字吗?没有个三拳两脚的山寨功夫,能坐在这里吗?再看吕燕,她的眼还是那么细细小小,这样的励志榜样,我喜欢。
有位比我晚一年参加工作的女子,又瘦又小,好在那时入职要求也稀松,使她顺利入职,在众多美女中,她实在不起眼,她除了嘴巴甜外,实在别无所长。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她顺利嫁为人妇,有了女儿,本本分分地坚守在平凡的岗位上,踏踏实实地过出了一分漂亮人生。倒是有些精明过头的女子,不是倒在算计的路上,就是阵亡于争风吃醋中。相貌是上天赐予的积分,高积分是手好牌,低积分是手烂牌,把好牌打成好牌是稳步推进,把烂牌打成烂牌是预料之中,把好牌打成烂牌是段位不够,把一手烂牌打出好牌,那叫王炸。
新闻记者是干不上了,我可以当生活的写者啊,世界那么大,生活又博大精深,写者又没有年龄地域的限制,我随时随地都可以写可以表达。明眸皓齿与我无缘,风韵犹存与我无关,养尊处优是别人的事,我过的是粗拉拉的日子,长的是平庸貌,端的是饿不着的碗,我的人生优势就是写作,你若想看我的颜值有几分我的美貌有多少,请到我的文字里来,你可以撇嘴可以侧目可以评论可以点赞,无论如何,我都感谢你的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