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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陀为了示现修行在人间、成佛在人间,舍弃了王位、权势、财富、王妃等一切世俗名利,出家修行。佛陀虽然精进研修当时印度各种不同的修行法门,身体力行苦修了六年,却都没有办法达到最高的修行境界,也没有得到解决生老病死诸苦的方法,觉得非常绝望、沮丧。于是,佛陀放弃苦行,走出森林,来到菩提树下,停止一切思维、停止一切脑筋的活动,只是静静地坐着。因为这样,佛陀的身心才全然放下、全然放松,达到无我的状态,而渐渐进入宁静空无。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佛陀仍然继续坐着。到了第四十九天,天将亮时,抬头看到天空最后一颗星星自天际消逝,豁然开朗说:「一切众生,皆具如来德相。」才觉悟到修行不但要万缘放下,而且连修行的方法也要放下。所以,佛陀能成佛成道,就是因为万缘放下,甚至连修行的方法也放下,才能够大开悟,成为大智慧的觉者。
放不下就担起来
佛陀教导弟子就是教「放下」。
「放下」,听起来简单,想起来简单,但是要做到却很困难。那么,佛陀是如何教弟子放下的呢?
有一次,弟子拿一朵花走到佛陀面前进献。佛陀说:「放下花。」弟子放下花。佛陀说:「放下手。」弟子放下手。佛陀又说:「将你的身心也放下。」弟子听了觉得很疑惑,心想:「身心如何放下呢?」阿难于是代替这位弟子请问佛陀:「身心要如何放下呢?」佛陀说:「放不下,就担起来。」弟子就领悟了。
放不下是因为担得不够,担得太轻。如果你担得不够,不愿意放下,只有继续担,担到担不动时,自然就会放下。譬如,今天让你担一百斤,你能做得到,要是让你担二百斤、三百斤,恐怕走不了几步,你就担不动,自然而然就放下了。
人活在世间,到底在担些什么?世俗人要担的有眷属、父母、夫妻、子女等。为了让家庭生活更好,求工作、房子、车子、然后再求社会地位、名誉、财势。每个人自出世就一直在捡、在求。愈捡愈多、愈求愈多,包袱愈来愈重,烦恼跟着也愈来愈多,不知如何是好。
如来禅蓬刚成立时,基隆市某国中的一位注册组长来参加禅修,在禅修期间考上国中主任,去接受储备训练。训练结束前一个星期,因为部分理念与研习中心不同,内心渐感有压力。于是,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来禅蓬,有意不想继续参加主任储训,认为当主任会束縳她修行。她刚来的时候,我和她小参,看出她是放不下想当主任,为了一口气,又不愿屈就研习中心的要求,所以借口生病而请假,想逃避心中的压力。开始小参时,我先附和她的观点,认同她的看法;等到结训前两天,研习中心打电话来,要她回去考试,起先她仍是拒绝,不愿意回去。到了最后一天的紧要关头,我转变话锋,用话点她,要她回去考试,不要为难研习中心。最后,她改变心意,回去参加考试,顺利取得结业证书,现在已经在国中当教务主任。
不久之后,某次禅修,她又来参加。当我讲到「放不下就直下承担」时,以她的故事当例子,她才了悟地说:「当初师父要我回去参加考试,以便拿到结业证书,好当主任。我还以为师父势利眼,还看重世俗。我好不容易经过内心的挣扎,决定不参加考试,不拿结业证书,为的就是要放下。放下世俗,好专心修行,可是师父不但不让我放下,反而叫我继续在世俗法中追逐,当时心中觉得很纳闷,可是一时也不好言说。现在听了师父的开示,才明白原来师父的意思是『该承担的时候还是要承担』。原来师父早就穿透到我内心潜意识的放不下,所以教我放不下时赶快担起来;然后在日常的实修中验证佛法,在工作中自自然然地将佛法及禅修的益处阐扬出来,度更多人前来修持善法,现在我终于明白『放不下,就直下承担』的禅意了。」
所以,放不下时怎么办?就是承担起来。承担以后,你才能真正地放下。倘若你尚未承担,即无重担,既无重担,何来放下呢?佛陀当时教育弟子如何放下,用的就是这个方法。
眼(根、尘、识)的放下
佛陀教弟子放下,还有很多方法。有一次,佛陀的弟子代替佛陀去一个偏僻的地方布法;临别时,弟子请教佛陀:「我出外传播佛法,可是信徒中有许多女众,眼见了,怕起心动念,犯戒律,要如何是好呢?」佛陀说:「不要看就好!」真的那么简单吗?这不要看,不单是肉眼不要看,还包括心眼不要看。弟子又问:「不要看就好,很难!若碰到女众跌入水中,必须要救,又该怎么办?」佛陀说:「不要摸就好!」佛陀所谓的「不要摸」,并不是不要用手去触摸,而是不要用心去摸。凡夫往往是:手虽然没去摸,却已经用眼睛去摸,心还透过眼睛走出去摸。于是心透过眼睛变成外物的奴隶,外物变成主人,自己迷失了本心仍不自觉。
再举个例子:有些少年走在路上,见到美少女,眼睛才看到,心就被拉出去了,变成美少女的奴隶。少年沿着路走、沿路看,撞到电线杆还向电线杆赔礼,你说这少年是不是迷失了本心?是不是不能当自己的主人?是不是当了美少女的奴隶?所以,一句「不要摸」不是那么简单的。
弟子又问佛陀:「当必须要用眼看,也要用手触摸才能救她时,又该怎么办呢?」佛陀说:「保持觉知,保持警觉。」佛陀的意思是指每一剎那都要清清楚楚,了了分明,觉知自己是在做什么?虽然在看,在救,只要保持觉知,就不会起心动念;没有起心动念,就不会有欲望,就不会犯戒律。一个人要从「不要看就好」,修行进步到「不要摸就好」,再修行进步到没有起心动念,分分秒秒保持觉知,保持警觉,真正放下外缘,放下内心的罣碍,放下内心纠缠不清的牵绊,这样才是真正的放下。
有一个关于放下的故事:有两位和尚,一老一少,有一天同时外出化缘,那时已经是傍晚时分。要涉溪回常住时,发现溪畔有一位姑娘正在哭泣,老和尚看也不看,问也不问,自己径自涉溪而去。少年和尚慈悲地询问姑娘哭泣的原因,原来是姑娘怕溪水湍急,不敢过溪。少年和尚眼见天色将晚,于是一言不发将姑娘背过溪,然后放下。这时,老和尚仍然一个人兀自在前面,头也不回地向前走,直到临寺门口时,老和尚突然对少年和尚说:「你知不知道背女众是犯戒律,你今天竟然这么做!我要禀告师父。」少年和尚回答说:「我背的女众早在溪边就放下了,反倒是你怎么一直背到寺门口呢?」
由这个故事可以知道,我们要放下一切,并非放下有形的事物,而是要放下内心的罣碍,放下内心纠缠不清的云翳。故事中,老和尚修行到「不要看,不要摸」,却尚未修行到分分秒秒保持觉知,保持警觉。少年和尚的修行就不同了,他已修行到对任何事,二六时中都能清清楚楚,了了分明,分分秒秒保持心的警觉,保持心的清净。
耳(根、尘、识)的放下
有一次,禅蓬举办禅修,带学员去步道行禅,偶尔在石阶上打坐。正巧有一群登山团体来登山,团员一个个从我们身旁走过。有的学员自心清净,仍是一念不兴地坐着,有的就受到干扰,攀外缘去了。
其中有一位中医师,打坐的功夫很不错。他后来在心得报告中提出,不喜欢去步道打坐,因为干扰太多,心不易安宁,会随着每一位登山者的脚步声,或轻或重地起伏不定,还会随着脚步声猜测「这是男众的脚步声」、「这是女众的脚步声」、「这是胖子的脚步声」、「这是瘦子的脚步声」而坐得不安稳。这就是他的心已走出去成为脚步声的奴隶,脚步声已成为他的主人,这样的修行者,要修到什么时候才能成为自己的主人?所以,如果要测试自己的打坐功力,不妨到车站、菜市场、百货公司,找个最嘈杂、最容易受干扰的地方,坐着或站着,调调自己的心,你的定力有多少,很快就会见真章了。
鼻(根、尘、识)的放下
另一次,行禅时,我们又在步道打坐,遇到另一群登山的人。
禅修结束,心得报告时,有一位六十岁,已经打坐了十几年,自认定力不错,在教育界服务的长者,起来报告说:「这次在石阶上打坐,眼睛虽然闭着,但鼻子却闻着一个个过往的登山客。凭着他们身上的气味,分辨这是男子,这是女人。有女众走过,又凭着她们身上的香味,分辨这是何种牌子的香水,真是忙得不得了。」
各位!这位长者打坐也有一段时日了,为什么换了一个环境打坐,一碰到外缘,心就不由自主地透过鼻子跑出去了呢?就是因为他没有放下鼻根、香尘、鼻识,没有活在当下,没有好好照顾自己的心。他的心从鼻子跑出去,变成香味的奴隶,鼻子为了闻香味,就让自己身心放不下,遑论其他。
还有一个有关鼻(根、尘、识)修行的公案:
从前有位很有修行的比丘,整天在荷花池边打坐。有一天,荷花开得很香很美,一阵风吹来,暗香袭人,他不禁闻起荷花香,正闻得很欢喜,而陶醉在花香里,忽然听得荷花池的池神说:「你怎么可以偷我的东西?」比丘说:「我那有偷你的东西?」池神说:「你偷了我的荷花的香味。」比丘说:「昨天有些人来摘你的荷花,你都不说他们偷;我只不过闻一下荷花的香味,你就说我偷。是什么意思?」池神说:「你是一位修行的比丘,你用鼻子闻香味,即是偷。你的心透过鼻子来偷花香,你的心已走出去成为荷花香味的奴隶。」你看,修行的比丘为了香味,也会放不下,可见放下是多么不容易呀!
舌(根、尘、识)的放下
你真正放下多少了呢?
放下是指包括所有的一切外缘都要放下,但是我们单是对吃(舌根、尘、识)就很难放下了!这是怎么说呢?你们有没有这种经验?当我们赴宴时,嘴正在吃,筷子就急着去挟第二样好吃的菜,眼睛同时又像雷达般,满桌子到处扫瞄,看看有没有第三样更好吃的?为了一个吃,就贪成这样,「吃一挟二看三」,不但心透过舌头走出去,成为吃的奴隶,眼睛也跟着走出去了。这时,食物变成了主人,你反倒成了食物的奴隶。
这么看来,谈放下,不但舌根要放下,连对美味(尘)的贪着,对味觉的分别(识)也都要放下。吃,只是单纯地吃,清清楚楚、了了分明地觉知吃的动作;在吃的时候,也要保持心的警觉,不贪求味觉的感官享受,不去分别食物好不好吃,挟到什么就吃什么,做到这样,才能谈放下。
身(根、尘、识)的放下
以前如来禅蓬的禅修比现在严格多了,凡是来参加的,每天依三餐行禅,得走三段步道。步道共有一千八百三十六阶,一趟来回是三千六百七十二阶,一天三趟,共一万一千零一十六阶。有一次禅修,连续几天走下来,有位女老师在心得报告时,说:「行禅走得我怕死了!我活了四十多岁,总共所走的路,还没有这两天走的多!」这位老师行禅走步道,走得又脚酸、又脚痛,而害怕行禅,这是因为她的心成了身体感受的奴隶,没有学到行禅的诀窍,像这样,如何修行?如何放下?
又曾有位师大毕业的师姊来参加禅修,结束时,偷偷地向同参道友说:「累死了!下次,打死我,再也不来参加了!」同期的师兄回答说:「你这么说,你一定还会再来!」果然在三个礼拜过后,她又来参加禅修,而且还带了六位朋友一起来。禅修结束后,我问她说:「前一次你说很累,再也不敢来了,怎么又来了呢?」她回答说:「上次从禅蓬回去后,脚又酸又痛,尤其上楼梯时更是痛。我家住四楼,每天上下楼要爬好几趟,愈爬脚愈痛,愈痛愈想愈不甘心;一直想着,自己是不是真的那么没有用,所以决心再来试一试。」
为了脚酸脚痛,而做了一个月酸痛的奴隶,她觉得不行,所以决心回来克服酸痛,要成为自己的主人。
去年八月,天气很热,每天气温都在摄氏三十六度以上,禅堂更热,很多人捱不住热,不敢来修行。这样,心就走出去,成了热的奴隶,热做了主人。一个人,受不了自己身体酸麻、冷热的变化,随时失去自己的心,去做外物、感觉的奴隶,又如何放下呢?身体的酸麻、冷热都放不下,何况心呢?眼耳鼻舌身(根、尘、识)都放不下,何况意呢?
意(根、尘、识)的放下
「放下」,不只是放下身心以外有形的事物,就连内心的罣碍也要放下。
「放下」要放到什么程度呢 ?要放下到好像死人一样。
当你进入禅堂打七,接受禅修的方法,就不能有自己的想法、意念、思想,内心的起心动念通通要放下。要如同死人一样:打他,他不回手;踢他,他不还脚;对他吐口水,他也不会生气;躺在棺材里的死人,载他走颠簸的路,他也不会抱怨。
在禅堂,如能做到像死人一样——叫你东,你就东;叫你西,你就西;都不会用脑筋去联想、去揣测,去比较师父的教导,只是单纯依照着师父的教导,全然接受地一直做下去,那就是真正的放下。
不过,有一点要注意:修行人和死人是不一样的,死人是完全进入无意识状态,修行人则是有意识的。修行人的放下,是要在有意识的情况下,做到像死人一样全无意识、全无拒绝、全然接受一切的放下。这种在有意识状态下的、全然接受的放下,才有用。要不然,白痴、植物人等,也是全然接受、全无拒绝,你打他、骂他,他也只是傻笑,但是这样称不上是放下,当然就更谈不上修行了。
禅修,是要透过动静一如的参禅打坐或修止观的法门,帮助我们放下,不止眼、耳、鼻、舌、身(根、尘、识)的放下,还包括意,尤其是意的放下,才是真正的放下。
我们往往为了面子而放不下,为了社会地位而放不下。其实,外在有形的东西,如财产、房屋、车子、眷属、学问、名誉、社会地位,都是假有的,不要把它当真,要全然放下。因此,修行者要修放下,除了将有形的外缘放下以外,内心所设想的白日梦都要放下。不然,就无法使我们的心安定下来,只有「万缘放下,一念不兴」才是真正的放下。真正放下之后,心才能进入空无、宁静、美妙、喜悦,这时才能真正脱离六道轮回,了生脱死,免再受生死轮回之苦。
无分别是真放下
要放下,首先必须敞开我们的心胸,全然接受动静一如的参禅打坐修行法门。如果无法敞开心胸,全然接受,就无法真正地放下。要放下就要修无对立、无分别的心,这要如何修呢?就是修「三法印」中的「诸法无我」。「诸法无我」以相对面的就是「诸法有我」——有一个自我。修行要抛掉自我,才能进入无我,才能进入无分别、无对立的心。
放下之后,才能进入较深的禅定,定力愈深,愈能开悟,悟境愈大,愈能打开开阔的智慧,才能将本来就具足的般若智慧显现出来。透过禅的修持,用参禅打坐的法门,经历自己的实践力行,才能明心见性,这才是参禅打坐真正的目的。而想要修行到这样的地步,就要先从「放下」修起。
总之,要「放下」就要先舍自我,不然自我愈强,就愈不容易放下。愈无执著者,自我就会渐渐减少,当自我减少了,才是真正的放下。
有一次,我搭出租车,司机对我提出一个问题,他说:「你们佛教最没意思,没有是非、善恶观念,说什么『不思善、不思恶』。那么,当我杀人时,不思恶;抢钱时,不思恶;强奸女人时,不思恶;是不是就没事,不犯法了呢?」听了司机朋友这番话,使我深深觉得,现在的修行者,看经典时,往往像这位司机一样断章取义,不能贯穿经义的前因后果,才造成谬解。
当年,五祖弘忍渡六祖过河,五祖的徒众要追杀惠能,抢他衣钵。有一位将军出家的惠明法师,也和徒众一起追到大庾岭。这时,六祖已经走不动了,于是将衣钵放在石头上,自己隐身在草莽中打坐。惠明法师伸出手要拿石头上的衣钵,突然自心起了一阵寒意,手一直颤抖,无法将衣钵拿起来,最后只好把手缩回来。一般人读经读到这里,以为衣钵很重,拿不起来,甚至认为六祖有神通,将衣钵变重了。事实上,这情况就如同小孩子,看到别人的玩具很漂亮,就拿在手上边看边玩,心中一时兴起占为己有的贪念,正想顺手牵羊时,恰好主人来了,小孩只好称赞手中的玩具漂亮一番,再把玩具放回去。
惠明法师拿不动衣钵,手抖缩回来的心情,就像那个小孩子一样,是自己心虚、心寒、不好意思。另一方面,惠明法师也是感受到六祖已进入宁静的「定境」,感受到六祖宁静的「定」穿透、震撼到自己的心; 接着才辩说自己是为法而来,非为衣钵而来。六祖惠能就答说:「汝既为法而来,可屏息诸缘,勿生一念,吾为汝说。」过了很久,惠能又说:「不思善、不思恶,正与么时(正当那个时候),那个是明上座本来面目?」
六祖坛经所说的「不思善、不思恶」,并非指真正善恶的问题,而是指善恶的对立问题,甚至连六祖坛经咐嘱品中三十六对对立的问题都包含在内。其中天、地;明、暗;有、无;动、静;大、小;正、邪;虚、实;生、灭等,都是对立的问题,分别的问题 ; 善、恶,只是用来明示三十六对中的对立问题。修行者要修行到真正无分别心、无对立心,才是真放下。
惠明法师当时闻言,应该就有大彻悟之机,但是他只有大悟而已。因此他又继续问六祖:「还有更好的法吗?有更秘密的法吗?」六祖说:「若有秘密的法,一旦说出来,就无秘密了。秘密的法就在你的心中。」惠明法师这时才得到大彻悟。以他的根机,在这以前就该大彻悟而未大彻悟,就是因为他贪求更好、更秘密的法啊!
从这个例子可以知道,出租车司机所说的善恶,指的是世俗法中对立的善恶,并不是佛法。佛法是无对立、无分别的,善恶也是如此,所以读经是不能断章取义的。
五祖将衣钵传予六祖的过程中,六祖了悟了放下;佛陀在菩提树下打坐,也了悟到放下是连修行的法也要放下,才是真正的放下。
如来禅蓬有一只狗,名叫「放下」,命名的原因是:民国八十三年七月一日至八月二十九日,禅蓬举办一期禅四,八期禅七,共六十天的禅修活动。当第一期禅七时,我们行禅到外双溪的圣人瀑布 ; 回程时,有一只癞皮狗一直跟着大众回到禅蓬。这只狗全身长满了脓疮,毛都掉光光了,露出沁着血水的皮肤,又脏又臭,恶心极了。大家一见到牠,都退避三舍,不但不给牠东西吃,连门也不给牠进,可是却也赶牠不走。每次行禅,牠都跟着,甚至在队伍的前面领路。回程时,如有人走得比较慢,牠就在队伍的后面等待照顾落单的人,一直到大家都安全回到禅蓬为止。
走在路上,要过马路时,为了保护行者的安全,牠会守在路口,对着飞驰而过的车子猛吠。如果汽车驾驶或机车骑士因而减速,牠就摇摇尾巴,静静地站在路旁,默默看着行禅的队伍通过。如果汽车驾驶或机车骑士不减速,或是面露不悦神色,牠就对着汽车狂吠不止; 有时候还会用自己的身体挡在车前,一副为了保护行者,不惜牺牲自己生命的架势。我看了觉得很感动,不忍心再赶牠走,就把牠送到动物医院住院医治,前后医了四十五天,痊愈后才把牠接回来安住。从此以后,行禅时牠一定在队伍的最前面领众带路;看到「飞车」仍猛吠不已,俨然「大护法」的样子。
有人认为牠自不量力,难道不怕被车子辗死?但在我看来,牠并非自不量力,而是牠心中这么想:「我能以我的性命来照顾修行者,保护修行者,让修行者能安心修行,我就心满意足了!」牠连性命都能放下,岂不是全然的放下吗 ?
平时行禅时,一旦「放下」在前头吠叫,就会有学员担心「放下」的安全而大叫「『放下』过来!『放下』过来!」,我就问他们:「是你放不下,还是『放下』放不下?你有没有好好照顾好你的脚步?照顾好你的心?你为何分心叫别人放下,自己却放不下呢?」如来禅蓬的「放下」,都懂得放下生命,保护行者的性命,而我们出家修行的人呢?
每个人都会觉得别人的执着很好笑,当人家有事来向你请教时,你都会头头是道地劝对方放下,还心想「这事又没什么了不起,怎么连这一点也放不下?」但是,当这件事与你自身息息相关,而且有利害冲突时,相信即使是芝麻小事,你也会放不下。
现在有一个方法可以让大家学习放下。看有那个人苦恼最多,最放不下,就派你去倾听他的苦恼,你就会发觉他的放不下,和你的放不下,其实是一样的。当你去劝他时,你会劝得口沬横飞,在你一遍又一遍劝别人放下的当下,你也可以反观自照,用劝别人放下的话,来劝自己放下。所以法师放下的机会比别人多,而且快,因为法师可以运用劝人放下的机会,将对方当做一面镜子,把自己心中放不下的妖魔鬼怪,统统照出来,那么干扰自己放不下的妖魔,自然就被镜子照出来,就可依法修行,就可真正的放下了。各位法师要修行,要参禅打坐,接受禅法,就是要放下、放下、万缘放下;放下、放下、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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