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去的武林----尚云祥：功夫到底是什么？

苦行僧

一、尚云祥说：“太极如摸鱼，要如手探到水里般，慢慢而移，太极推手正如摸鱼般要用手'听’，练拳时也要有水中摸鱼的劲，有这么一点意念，就能练出功夫来了。”

二、“你瞧程廷华编得多好——别人都说，打人如亲嘴，也就是穷追不舍的意思，他却说，练拳如亲嘴。”尚师解释，男女嘴一碰，立刻感觉不同，练拳光练劲不行，身心得起变化，这个“练拳如亲嘴”，把“练精化气，练气化神，练神还虚”的大道理一下子就说通了。

三、可是有没有仔细想过，猛练，练的是什么？形意拳姿势简单，五行十二形，一个下午就能学会，为什么开始时，一个劈拳要练上一年（天资绝佳又正好处于16~24岁青春旺盛期的人，也要练上四个月）？肯定不是练姿势，不是练打法，不是练发力。

四、至于李存义所言形意拳的“独善其长”是什么？老拳谱上有答案：“世之练艺者，必目有所见而能有所作为，故白昼遇敌尚能侥幸取胜，若黑夜猝遇仇敌，目不能视，将何以应之？唯形意拳，处黑夜间，随感而发，有触必应。”形意拳的精要，不是练视力，听力，而是练这份感应。

五、“只动不打”是程派八卦的练功口诀，“硬退硬进无遮拦”是形意的古歌诀，尚云祥还有“练拳要学瞎子走路”的窍门，说瞎子走路身子前后都提着小心，从头到脚都有反应，练拳不是练拳头，而是全身敏感。

六、1987年，李老在北京宣武公园与我相见，监督我背诵形意拳古谱。我说古谱上无极、太极、五行、八卦的说法，太费解，背诵难，能不能跳过去不背?李老不答应，说：“练到后来，就知道练的不是拳脚，是这些东西了。”

七、一个夏天，一个徒弟从窗户外见到尚云祥睡觉，有寺庙里卧佛的宁静气派，生起恭敬之心，心里感慨：“跟着尚师傅，就能学出真东西。”这时尚云祥一下就醒了，说：“我这个人睡觉时不能让人看，人一看，就醒。”徒弟觉得打搅了师傅睡觉，很是过意不去，尚云祥笑道：“咱们练武的人练的就是这个。”这未知先觉的本事。

八、拳不能以风格来评说，因为武术不是表演，说其刚猛或含蓄，都离题太远。要从心法上说，才能区别出究竟，可惜心法又是不外传的。

九、尚云祥解释：“形意拳是内家拳，练的是精气神，练功的时候应该把精气神含住，但很多拳师都在练打人，将精气神提起来，一发劲都发出去了，还能不短命？不明白动静有别，身体当然出毛病。”

十、形意拳是“炼拳”，修炼，要与精气神发生作用，所以形意拳能变化人的气质，将威武变文雅，将文雅变威武。拜老师，就是找个人能帮助自己由“练拳”过渡到“炼拳”，就不会盛极而衰了，永远的生机勃勃。学拳重要的是身心愉快。

十一、诗人观风景会有名句自然涌上心头，其实人与风景之间没联系，无直接作用，但人可以感悟风景。形意拳是天成的一片风景，要体察它，不能练它。拳是我练出来的——错，拳是碰到的，冷不丁发现的，意外相逢的，而且永远天外有天。

十二、总之，以内为主，外面出现什么状况，就是什么状况了。不要死扣外形，死于形下。由外在形体求内在精神，是**，由内在精神通达外在形体，是一步登天。

十三、形意是用身体“想”，开悟不是脑子明白，而是身体明白。与禅的“言下顿悟”相似，等身体有了悟性，听到一句话就有反应，就像马挨了一鞭子，体能立刻勃发出来了——尚师是这种教法。

十四、练形意一掌劈出，不能仅止于掌上，要力所能及地放出去，这是“意大于形”，是形意拳正常的练法。而慎独的练法，要身心分离，将意缩成最小，君王退位，百姓自理，让身体自己成方成圆，如特务跟梢，不能惊扰了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