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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在中国文化的浩瀚星空中,无疑是奇特而光辉的巨星之一,它对秦汉以来的中国文化发展影响极为深远。其成就,在先秦著作中,是无可争议的第一名。《庄子》一书中,亦包含有丰富的与传统武术文化有关的内容。《庄子说剑篇》中提出的“示之以虚,开之以利,后之以发,先之以至”的用剑之道,对后世武术理论的发展更是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但长期以来,人们对《庄子》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对其哲理和文学方面的阐述,对于该书中蕴含的丰富的武术文化内容的阐发却极为有限,即使是著名的《庄子说剑篇》,当前的有关理论也还主要局限在“用剑之道”等局部的认识层面上,把《庄子说剑篇》作为独立的篇章进行全面武术文化探讨的专门研究,目前仍似没有。这对于博大精深的《庄子》理论的阐扬和历史悠久的武术文化的发展而言,都不能不说是一个“暂时的遗憾”。正是基于以上认识,本文拟以《庄子说剑篇》为研究对象,力图阐述其中富含的武术文化内容,揭示《庄子说剑篇》的武术文化研究价值,并对当前武术文化的发展进行探讨。
关于庄子的生卒年和《庄子说剑篇》的真伪今本的《庄子》分为内篇、外篇、杂篇三大部分,《庄子说剑篇》列于杂篇。目前,关于庄子的姓名、籍贯、生平、著作等都仍存在一定争论,《庄子》外篇和杂篇皆有庄子后学所为之疑。庄子的生卒年代,史籍中没有明确的记载。能够据以判断的主要文献资料,一是《史记》的大概说明,二是《庄子》的有关内证等。对《史记》的研究表明,“庄子大概主要活动于公元前370一前324或者前301年。但这只是一个大致的时间坐标,并不能以此确定庄子的生卒年,其生卒年显然需要向前向后推”;根据《庄子》的内证研究,“庄子之卒最早不得早于赵惠文王元年(公元前298年),至迟不得晚于宋之亡(公元前286年)”;近代学者关于庄子生卒年的各种主要观点中,马叙伦的公元前369一前286年之说则较为大多数人所接受。统观以上各种论断,我们可以产生这样一种认识:庄子在有生之年与赵惠文王的相见应该存在着历史年代上的可能性;因此,《庄子说剑篇》系庄子所作,也存在着这样一种历史可能;而无论如何,《庄子说剑篇》中所反映的赵惠文王时期的历史风貌都应该是具有相当信度的。这也就为我们透过《庄子说剑篇》,探讨当时的武术文化状况提供了可能。
《庄子说剑篇》对剑术以及武术理论发展的重要意义
《庄子说剑篇》中保存了一些春秋战国时期有关剑的形制方面的重要资料。赵惠文王见到庄子时问道:“夫子所御剑长短何如?”庄子日:“臣之所奉皆可。然臣有三剑,唯王所用。请先言而后试。”然后,分别以“锋”、“锷”、“脊”、“镡”、“铗”等剑的不同部位为喻,向赵王描述了治国理天下的道理。这些内容,至少可以反映出春秋战国时期长剑已开始出现并得到了普及,而且至迟在赵惠文王时期剑的形制已经定型。而这种状况又是战国时步战逐渐代替以戈、矛等长兵为主的车战,从而需要相应短兵的出现,同时冶炼技术的发展又使铁兵取代铜兵的实现成为可能。“春秋时代的剑一般在50cm左右,个别也有60cm稍长者;而战国剑则常常在70~100厘米左右,个别还有长达100cm以上者。长短变化如此显著,非常引人注目。”剑身的加长必然带动技术的变化,长短剑并存的格局积极地促进了剑术的丰富和提高,“锋”、“锷”、“脊”、“镡”、“铗”等剑的不同部位名称的出现,则标志着剑的形制已趋于定型。“从春秋末期到两汉间的数百年间,长短剑并世而存,出现了风行海内的‘击剑热’.形成了为士大夫所尊从的‘剑崇拜’,这个时期可称为我国历史上的黄金时代。”
《庄子说剑篇》里,庄子借用斗剑的道理来劝说赵惠文王放弃“日夜相击于前”的斗剑,励精图治,治国兴邦。其关于剑术的阐述异常精辟一一“夫为剑者,示之以虚,开之以利,后之以发,先之以至”,短短数言,不仅反映出当时的斗剑技术已发展到很高的水平,而且体现出对斗剑经验的深刻领会和技战术理论方面的深入总结。“这段击剑要领,被视为武术技击理论的纲领,其意义远远超出了击剑,可以看成是整个武术的一种战略战术理论。它的基本思想是:故卖破绽,诱敌来攻,因敌应变,后发制人,夺取胜利。这是中国武术的基本理论之一,至今仍是指导武术发展的重要原则。”
《庄子说剑篇》所反映出的燕赵武术文化发展
《庄子说剑篇》描述的大背景是战国赵惠文王时期的赵国,从其中所反映出的文化内容中,我们还可以了解到战国时期有关燕赵武术文化的一些基本情况。
1.尚武好勇、性情耿烈的燕赵剑士
燕赵武术文化是在燕赵区域内产生的一种地方武术文化。燕赵区域的主体是南至黄河,东临大海,西抵太行山,北以燕山山脉为界这样的一个四至范围。燕赵区域在文化上的特征就是慷慨悲歌,好气任侠。历史上,燕赵区域的人们擅长骑射,惯见刀兵,性情耿烈,尚武好勇,具有不同于中原、关陇,又不同于齐鲁、江南等地的特点。而这一点,在《庄子说剑篇》中也得到了鲜明体现。文中描写赵惠文王有剑士“夹门而客三千余人”,这些剑士身着独特的衣服,头发蓬乱,鬓毛突出,圆瞪双目,声大气粗,见面时互相用语言攻诘责难;他们在斗剑时“上斩颈领,下决肝肺”,虽“死伤者岁百余人”仍“日夜相击于前”,且“好之不厌”,表现出英勇无畏的气概;剑士们性情刚烈,受到怠慢,便纷纷自杀而死,“皆服毙其处也”。这些剑士的性情豪行,基本反映了当时燕赵武术人士的真实特点。
2.“侠”的出现与娱乐性武术竞技活动
“士”是先秦社会极为重要的社会群体,是从平民中分化出来的一个长于勇力与武艺的特殊阶层。他们平时为卿大夫家臣,战时则执干戈卫社稷,并无严格的文武之分。春秋末期,士阶层开始分化。惮用力者归“儒”,好用力者归“侠”,即儒者专于文,侠者专于武J。《庄子说剑篇》中,赵惠文王门下三千剑客以及“剑士”名称的出现,表明当时养士之风的盛行,并积极促进了“侠”的产生和发展。被称为“私剑”、“剑士”的侠士们,见义勇为,敢为知已者死,他们以剑技受人恩荫并为之效命,因为其肩负的任务而不能不专心于剑术武技的演练,并在不断的“斗剑”交流中总结完善,从而积极推动了剑术在技术层面上的提高,并形成了理论方面的积累。这也是《庄子说剑篇》中能够提出“示之以虚,开之以利,后之以发,先之以至”的精妙剑术理论的主要原因之一。也正是在这种历史大环境下,任侠尚武之风在战国时期遂成为普遍的社会风尚,燕赵大地上因而上演了一曲曲“豫让吞金”、“荆轲刺秦”等雄壮的“慷慨悲歌”。
从《庄子说剑篇》中赵惠文王喜欢“斗剑”娱乐的内容可以看出,战国时期武术文化的发展中已出现了以娱乐为主的竞技性武术表演活动,至少在赵惠文王时期,以“斗剑”为主的娱乐性武术竞技活动在燕赵地区已相当流行。庄子“治剑服三日,乃见太子”。赵惠文王听庄子“后发先至”的剑论后,“令设戏请夫子”,“校剑士七日,得五六人,使奉剑于殿下,乃召见庄子”。从此处描写中可知当时的斗剑已有较为完备的体制,有了专门的剑服、正规的选拔制度和明确的比赛方法,而且斗剑活动规格相当高,大型的斗剑活动还常要以“戏”等娱乐活动作铺垫,深受官方重视。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讲,这种武术与以集体阵战为主要特征的军事武技已有了很大区别,以“斗剑”为代表的各种娱乐性武术竞技活动,逐渐促进了各种以个体活动为主要表现特征的武术技术形态的发展,并有力地推动了军事武艺与民间武术的分途。也正是从这个角度出发,我们不妨可以说,春秋战国时期中国武术的整体发展特征通过《庄子说剑篇》这个窗口,在燕赵武术文化的发展脉络中得到了生动的展现。
3.燕赵剑士衣冠特征与赵武灵王“胡服骑射”
在《庄子说剑篇》中,太子介绍当时剑士时说道:“然吾王所见剑士,皆蓬头突鬓垂冠,曼胡之缨,短后之衣,嗔目而语难,王乃悦之。”根据这些描述,可以大略看出当时燕赵剑士的服饰特征,即剑士们都蓬着头发低垂帽子,系粗实的冠缨,穿短后的上衣,赵惠文王对于这种服饰特征似乎还比较欣赏。“从总的情况看来,春秋战国时期的民间体育风尚深受当时特定的社会历史条件的影响,具有深厚的军事色彩。一些民间体育活动如剑道、射艺、角力等都是直接从军事体育活动转变演化而来,并间接为战争服务。”《庄子说剑篇》中描写的燕赵剑士的这种衣冠特征,显然有着赵武灵王“胡服骑射”的印记。“降至距今二千七百年左右的春秋时期,中原各国炎黄子孙们的服装制度已经基本形成。宽松舒适的袍服和裙裳成为中华民族的传统服装。”但是在强大的北方游牧民族铁骑的压力下.一个不善于骑马的民族被迫跨上了马背,北方民族服装的短小紧窄、结实便利,也深深吸引着有志改革的中原人士。
公元前302年发生的赵武灵王的“胡服骑射”,并不仅仅是对华夏传统服装和骑射的冲击,它“更重要的是一种观念的变革,汲取北方民族尚武强悍、勇于战斗的精神,同时,也是民族武术交流的典型例证。”赵惠文王作为赵武灵王的儿子和王位继承者,公元前298年即位,赵惠文王时期的燕赵武术文化不可能不保留有“胡服骑射”的改革痕迹。这就难怪赵惠文王会十分喜欢“斗剑”,并且对身着“仿胡”服饰的剑士们欣赏有加了。透过《庄子说剑篇》中关于燕赵剑士的服饰特征的内容,我们依稀可以感受到二千三百年前发生的那场意义深远的冲破重阻、尚武自新运动,身着“曼胡之缨,短后之衣”的尚武好勇、性情耿烈的燕赵剑士们,站在历史发展的潮头,在慷慨激越的燕赵大地上,亲身见证和实践了一场中国服装史上的盛大交流,中国军事史上的重要进步,武术发展史上的民族融汇,中华民族史上的革新图强。《庄子说剑篇》就像一面蒙上了一层历史风尘的明镜,轻轻一擦,便显现出一段燕赵武术文化萌生、成长的历程,一幅中国武术文化发展、演变的缩影。
《庄子说剑篇》对现代武术发展的启发意义“所谓学术史研究,说简单点,不外‘辩章学术,考镜源流’……至于压在纸背的‘补偏救弊’、‘推陈出新’等良苦用心,反倒不必刻意强调。因为,当你努力体贴、描述和评判某一学术进程时,已有意无意地凸显了自家的文化理想及学术追求。”对经典进行过多的阐述和发挥,往往有可能肢解经典的本义,甚至于误读经典的精髓,但是面对着《庄子说剑篇》这一横跨千年历史岁月的文化经典,一种感怀仍禁不住在经典与现代的握手间油然而生。触摸历史,感受传统,对经典内在含义的回味不能不引发对当今武术发展的思索。
1.庄子“三剑”引发的武术发展思索
在《庄子说剑篇》中,庄子向赵惠文王描述了“天子剑、诸侯剑、庶人剑”三种不同类型的剑。在这里,匡诸侯、服天下的“天子之剑”,法天、顺地、安民的“诸侯之剑”和无异于斗鸡的“庶人之剑”,不妨可以说分别象征了武术修养由高到低的三种不同境界。“同样的社会,同样的际遇,不同生活理想的人会赋予它不同的眼光,从而在各自心目中呈现不同的景致来,这就是境界。”同样的剑,在庄子的眼中分为层次不同的三种类型,同样的武术,不同的人生追求也导致了境界不一的武术修养:在有些人眼里,武术就是拳来腿往的搏斗争胜或挥剑舞扇的娱乐健身;在有些人心中,武术成了安身立命的谋生手段和实现荣华的欲望之舟;在有些人身上,我们却看到了淡泊宁静中的拳拳服膺和鞠躬尽瘁中的胸怀天下。
如果把武术看成一种防身健体的手段,那么你就有希望拥有一把“庶人之剑”,而且在当今高度发达的现实生活中,还有许多更为精彩、轻松的时尚之剑可供你的选择;如果把武术当作一种可以谋生的职业,你也有可能得到一把“诸侯之剑”,武术可以给人带来现实生活所需要的可观的物质水准,而且还有可能成为实现各种个人欲望的稳定平台;如果选择了武术作为人生的一种生活方式,用毕生的心力去追求生命中的那把“天子之剑”,那么,我们每一个热爱武术的生命和我们深深地热爱着的武术,又将会是一种什么样的蓝图呢?在申奥时局山重水复,武术发展步履维艰的今天,我们每一个武术工作者是否都应该认真思索一下,自己已经拥有或正在追求的,究竟是何种“武术之剑”?武术文化形态的结构可分为“物器技术层”、“制度习俗层”、“心理价值层”三个层次,其中,“道与理是核心层,礼与艺是中间层,技与术是外显层”。庄子用“天子之剑”震撼了赵惠文王的内心,那么,在21世纪的今天,我们又该用什么样的“武术之剑”来面向人类发展的崭新纪元呢?
2.“文”以剑显、“剑”以文名的语言特色对武术文化研究的启示
“庄子‘尤以文辞陵轹诸子’,是一位名副其实的语言大师。其语言不仅讲求实用,同时也注重艺术效果,表现出鲜明的艺术特色。”在《庄子说剑篇》中,其语言风格以阳刚之美为主要特征,时而汪洋恣肆,如浩海之无涯;时而豪迈雄放,如江河之直下;时而又似行云流水,如清风拂面,空灵缥缈。关于剑士衣饰和“上斩颈领,下决肝肺”斗剑场面的描写,“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雄豪之气,特别是关于“天子之剑”和“诸侯之剑”等的论述,都给文章平添了独特的气质,使该文充满了雄健奇绝的魅力。“文”以剑显,“剑”以文名一一《庄子说剑篇》的语言特色对于我们的武术文化研究同样也极具启示作用。
语言是思想的直接表现,也流露出思想者的感情。对武术历史文献的认知困难,在某种程度上是导致当今武术研究整体进展相对较慢的原因之一。在武术文化研究工作中,尤其是在武术历史文化研究方面,面对着研究资料静止的原始形态,如果我们的研究者和研究成果能以生动精炼的语言表述抽象的道理,寓理于形,尽可能地使武术历史文化研究生动形象而非干巴巴地予以表现;以准确贴切的理解把握相应武术文化的特点,寓情于景,尽可能地使个人的文化理想及学术追求融入所研究的武术历史文化;以客观、理性的原则为前提条件和出发点,在实事求是、中规中矩的学术研究中尽可能平静地实现个人文化修养、武术历史文化特点和武术历史文化研究三者之间的和谐平衡,使“武术文化研究”成为不同历史时期、不同类型、不同特点的武术文化进行相应艺术展现的现代化平台,我个人认为,这应该是当前武术文化研究所力图实现并努力追求的一个方向。倘能如此,我们的武术文化研究论文才有可能打造出一系列精品,并最终把“武术文化研究”建构成当代文化发展中的前沿方向和精品工程。在21世纪的今天,如果我们的武术论文能够像《庄子说剑篇》一样,让人读来受益匪浅、回味无穷,顿觉相见恨晚,那么鲜活、光亮、华丽而又动感十足、博大精深的传统武术文化,又何虑知音难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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