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书家自牧小记 李千树（济南）

饼饼

       “自牧”这名字，起得是真好。头一回见，便觉得有股子清气。翻翻字典，“牧”字总离不开鞭子、牛羊，或是“州牧”那般管着人的官，带着居高临下的意味。可“自牧”不同，它从《易经》里来，“谦谦君子，卑以自牧”，是自己管着自己，自己养着自己，有谦逊，也有自重——是向内求的。自牧先生本名邓基平，从淄博周村的田埂上走出来，后来在省委机关医院做副院长，是端“公家饭”的人。可他这人，公务之外，心里还装着一片自留地。这片自留地里，最要紧的怕是他的日记情结了。从青涩年纪到两鬓微霜，他在这条路上走了五十余年。不是流水账，也不是功名录，更不是惊天动地的事，而是几十年日复一日的“自牧功课”。青灯下，素纸上，一笔一画是与自己的对话，也是对世情的打量。他主编《日记杂志》，不为热闹，倒像是为天下同好开一扇窗，让这寂寞的文体有个落脚处。人称他“日记文化的行者”，这“行者”二字妙极——不是高高在上的宗师，只是个一路走来、甘苦自知的躬行者。他的书法，也便是从这文心墨根里长出来的。当下书坛，求怪求奇者不少，但他的字不争不抢，是安静的。一点一画，从容舒展，没有火气，倒像老僧补衲，一针一线皆是从容。这是典型的文人字，不张扬，不古怪，不以技法炫人，而以气韵取胜。那线条里的温润，布局间的舒朗，宣纸上的静气，是靠读书涵养出来的，骗不得人。看他写字，便知他心里宽敞，笔下自然也就从容不迫了。他弄垂杨书画院，写字会友，墨香里都是闲情。这些事，听起来杂，却都落在一个“文”字上，像是他精神的后花园。我有时琢磨，古人讲“自牧”，多是修身克己，是收敛。而自牧先生这人，却把这两个字活宽了——他不只是谦谦君子，更是自己的牧者。不放羊，不放牛，放的是自己的心。陶渊明是“归去来兮”，苏东坡是“自请外放”，总有些不得已的决绝。自牧却不如此，他是在日常中自定节奏，自守方圆，有坚守，也有从容。公务、编书、写字、作文，他样样做得认真，却又都不沾滞，仿佛总有个自己的园子，可以退身其中，得一份自在。他的人，也像他的字，不急不厉，自有风规。他不像被什么推着走，倒像在自家园子里散步，看看花，浇浇水，偶尔爬爬山，望望天——这是一种自在，是“自牧”得来的安然。人说完全做自己，难。是啊，尘网中人，谁不牵绊？但他至少是朝着那儿去的人——有自己喜欢的路，有自己守得住的道。这就不容易了。末了，心有所感，凑四句不为诗的诗，送给他：

         古来几个似陶潜？
         东坡也曾放外边。
         何如邓公号自牧，
         自由自在自安然。

          2025年11月1日于济南善居

正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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