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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次知道自牧的名字,是在于晓明君寄我的《日记报》上。他先后是总策划、名誉主编,幕前、幕后做了许多扶持的工作。《日记报》改刊为《日记杂志》,他担纲主编,承揽的事务更多了,而且我所收到的各卷都有自牧的日记,有他的卷后跋语,读后深感有味。从他操刀的“编后记”或“跋”里,可体会到每卷的编选思路,他确实是在精心组织、打理这本刊物。《日记报》改刊《日记杂志》,读、藏两便,倒是更见分量,更吸引读者了。我也得以留意自牧本人的日记,读他的日记文字容不得心急火燎,是需要静心慢慢地去品,看似平常、平淡,却疏密有致,娓娓道来,不仅是他个人生活、喜好、交游、感情和旨趣的记载,而且有史料,有烟火气息,有文字背后的内含、韵味所蕴藉,也从不同的侧面折射了地域和时代文化。前不久我写信求购,除得赠《日记杂志》(39、40)两卷外,还收得他的《淡庐书简》《三清集》,对我之前汇款,他要我“下不为例”,顿时感到他为人的宽厚、豪爽。**上他的肖像,简笔线条勾勒出他沉稳、自信和有气度的样子,是同辈中年人特有的神态。我也从书上看到了他的照片和别人谈他的精妙文章。前不久收到他寄来的《日记杂志》第41卷专号《半月日影》,厚厚一本,是用时间的链条串起的过去一年24位名家文士不同风格、内容的“接力日记”,这也是自牧继2005年《半月日谱》之后在编排花色上的一种创意。顺便说来,他每寄我的书刊,扉页上都有题词,这些题词笔墨温润,意境迭出,于爱书人倍觉春风拂面。虽然笔者此之前尚未见过他,却好像已经熟悉,也许这就是一种会心的“神交”吧。近日笔者有机会到齐鲁大地感受悠久的历史文化,在泉城亦有幸与自牧一晤,他又赠我一些书刊,虽是短暂的言谈之间,却亲身感觉到他的古道热肠,以及他沉浸于文墨书脉的怡情自得。
在这一期《日记杂志·半月日影》上,自牧为我题写了他的《五十自寿》诗:“布衣文士五秩秋,崇真尚淡别封侯。知行知止得清静,书天酒地自风流。”这是他发自心底的自白,也是他真实的自我写照和总结。从这首诗里,我们分明见到了他有别于常人的“异”处。
“我是谁,我要什么”,这是人生面临的永恒追问。不必讳言人们的自我选择,社会创造的整体价值是由千千万万个体创造的价值相汇合的。在这个问题上,自牧年轻时和常人一样有过曲折、困惑,好在他很快找到了心中的圣地,叩开了文学的门庭,在业余全力倾泻笔墨于诗歌、散文、小说、报告文学等,遂崭露头角,果实丰润,显示了自己的才情,也说明他在奋斗中找到了自己。从上世纪70年代末,他恢复写日记,更是醉心躬耕于这块园地,日日不断,年年坚持,一本本叠加颇见丰厚,至今已积有数百万字。在这个过程中,他是受到孙犁、汪曾祺、郑逸梅、陈从周、峻青、王学仲、流沙河、黄裳、杨绛、陈左高等等文化前辈影响的,从他们的文迹、心迹中汲取他们的思想、智慧、艺术涵养。齐鲁故国,本身就是古文化大省,出了大舜、管仲、孔子、孙武、墨翟、孟轲、诸葛亮、王羲之、贾思勰、范仲淹、李清照、戚继光、蒲松龄、郑玄、辛弃疾、颜真卿、王渔洋等圣哲文士,人文遗迹、自然景观,可谓比比皆是,这对自牧来说,也是一种潜移默化的滋润和熏陶。
自牧的可贵在于他自觉抵制了世人的浮泛之气,对人生的执著、认真,以及不教一日闲过的那种坚持的毅力。他的求真求淡,是甘于坐冷板凳的寂寞,却不甘心庸庸碌碌、浑浑噩噩,尤其不愿意随波逐流。在同龄作家里面,就长期埋首于日记事业的专注和成就而言,他是第一,他在走自己的路,走一条较为冷僻的路,抱着“开弓没有回头箭”的意念,一直矢志坚持下来,这不是容易做到的。而且,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官本位、钱欲、物欲主宰了一些人的全部视线,以至他们将其作为赌注,不择手段地钻营,巧取豪夺地猎取看得到的实在利益。这些现象,他是看得到的。当然,不只是他一个人看到。“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当一些人为现世的物质利益所迷惑,忘却了人归根结底是文化生物,失却了人之为人所眺望的湛蓝的天空和为阳光所镀亮的地平线的时候,也有人看到,世事变化很多,世上很多所谓冠冕堂皇的东西,如过眼烟云。权位、金钱、物质,凡身外之物,谁都带不走,它们不可能伴你到永远。当你看尽历史烟飞灰灭的情景或世人龌龊的表演之后,是否感到了某种悲哀。你忽然觉得清风、溪流、树木、草地的可爱,觉得人的本真和大自然一样,是不可被剥夺的。净土就在你的心间,博爱由物及人,你自己也融入其中,是它让你感觉到人的至诚本性,给你带来真正的自由和快乐。
我想,自牧身处宦海不求官、不慕利,甘做一介“布衣文士”,为寂寞文场发星星点点的光和热,他在作出自己的选择的时候,是有这样的向往的。他在红尘滚滚中避开浮躁世风寻求真实的自己,寻求心境的自然,一定有自己内心深处的情怀。我读他的日记,他的诗,他的文,他的书信,虽只是一部分,却如窥一斑见全豹一样,看到了他别致的趣味和追求。他的书法作品,有一幅给自己写的是“神游物外”;他给友人题写的墨迹中,有一幅是“天道自然,人道自己”,真是道己道人,意味深长啊。他心中有千山烟雨,万壑松风,可他喜欢的是寂然凝虑,静逸无边。一个人在喧嚣和纷扰之中不能没有自己,更不能迷失自己。自牧追慕自然人性的回归,为自己选择了一条远离喧哗、僻静幽芳的为文之路,他在业余醉心于在日记园地耕耘,不但长年身体力行坚持天天写日记,而且别开蹊径,与同仁创办了堪称中国第一家的日记综合报刊(从《日记报》到《日记杂志》),共同倡导写实的日记文风,经过多年的打造,他们克服种种困难,终于有了今天的格局。迄今,他出版著作十余种,主编各类文学作品集百余种,在他和同仁自行筹资、共同努力下,日记报刊已出刊了40余期(卷),可谓叫人刮目相看。一本本诗歌、散文、报告文学、日记、书札等专著的问世,留下了他堪以自慰的人生脚印,而他投入的日记报刊、丛书或参编的书籍则体现了对社会的奉献精神。两者相加,于己于人都是不可抹灭的功绩。《日记杂志》是民办刊物,他做的是填补空白的事,既然没有官办的,就自己来。如今,似春笋般冒出的民办报刊如《开卷》《淮风》《芳草地》《书人》《崇文》《泰山书院》《中国期刊收藏》等等,它们大都在做于社会有益的文化传播和张扬工作,其本身就代表了一种声音——所追求的是思想和意志的独立。为官乎?为文乎?在自牧看来,后者是更令他心仪的,其它的职称在他眼中未必重要,而荣膺“国家一级作家”的称号给他带来的欣慰却溢于言表。然而,他胜不骄,败不馁,总是低调做人,且时有新的选题、新的点子,以驱使自己埋头做事;他不断地寻觅和发现,孜孜以求“一路上的花朵自会开放”(泰戈尔语)的新景,从而找到人生的“其乐无穷”。自牧的所作所为告诉我们,一个人未必要在随大流中寻求轰轰烈烈的显达,徜徉在不为人注意的山阴小道亦能领略无限风光,尽显挥洒的风流和自由。人生常常只能做一件事,光日记这块领域,如果把它比作一口井,谁又能说自己可以掘得到底呢?
自牧自称文坛“闲人”,其实他和我们一样陷于俗务,琐事累累,为公家,为己身,为家庭,为亲人,为朋友,要担当的角色何其之多。他的日记最初叫《百味斋日记》,他在纷纭的日常生活中体验到的也是人生百味。从他的日记中,可知他相当忙碌,所应对的人和事,不胜繁复。一个人光是做好繁忙的本职工作就不容易,说来也有相似体验,我在地区一个部门的办公室主任的职位上干了十年,其嘈杂、琐碎,周旋于上下左右,加之机关盛行的文牍主义,起草、编写数不清的文字材料,没日没晚,不胜其烦,压力重重,苦不堪言。就他搞医务工作而言,面对省委大机关和方方面面的人事,恐怕也不会轻松吧。同时他还要面对单位错综人际关系的阻力,“不务正业”之非议和妒忌,都可以想象。而他,居然能坚持不动摇,能超拔出来,挤出时间静下心来做这么多的事,可见他内心的定力。他所谓的“闲”,是忙中偷闲,是摆脱世俗偏见和名缰利锁的意态之“闲”。为此,我还非常羡慕他可以把他心爱的“澈堂”匾额、师友赠他的字画堂堂正正地挂于办公室的墙上,平添了一种文人的清趣气氛,恐怕这也得之于其上司的开明吧,有了惬意的精神空间,真是不亦快哉!
他的追求有自己的主线条,有自己的生命张力,在不事喧哗的暗处,他的负重也就有了异样的活跃和生趣。他钟情于书,抽暇悠然淘书、藏书、读书、评书、著书,成为平生一大嗜好;他交游广泛,交朋友看重的是本心和趣味,上至国家部长级的高官,下至社会底层的“小人物”,无不如此,与人为善,不卑不亢,故能见真性情,于四海之内广结文缘;他乐于助人,甘为他人作嫁衣、排忧难,包括为长辈、乡贤、友人出书奔忙,并提携文学新人,不计报酬,不计名分;他热爱笔耕,时常要挑灯伏案夜战为文编刊,甚至带病劳作;他敬业为上,为保证《日记杂志》的基本开销,他要动多少脑筋,以他每月不高的收入,悉数花费在书刊的出版上,给友人的赠书上,亦不知付出多少……。但他欣然承受,乐此不疲。这就是他的侠骨柔肠。这源自他心中有爱,他爱有滋有味的生活,爱心灵的徜徉和自由。他执守的是“自放幽香不争中”的信条,然而,他也是有争的,他争什么呢?争的是对社会、他人的付出,是公平。他有那么一股劲头、一股气,归根结底,要做好实实在在的自己。有一种境界虽不能至,但心可以向往之。我情不自禁联想到自然界的兰与菊。人非花,可花给人以启示。世人赞美兰、菊决非偶然,以山野为背景,不喜热闹,不居显位,不求闻达,“大隐隐于市”,正为谦谦君子所求。兰和菊花在品性上相通,自牧的作品与其为人,在本质上也是在学习这种品格,他以散淡的草木之心,做境界幽远的文事,故他为众多文友同道所敬服。
当然,自牧所做的事业还在发展之中,日记研究的空间还很大,他当下主要在做个人日记的写作和办刊,这也是为精力所限。日记的价值是为时间所验证,我始终觉得,就日记文化的拓展而言,对日记史料的发掘和研究,从微观入手仍大有可为,为现在和将来,还可进一步宣传和组织,只是这样的事比较难,也并非哪一个人的事,我是借此向社会文化界和有志于此的有识之士提一言。《日记杂志》已在这方面做了不少工作,今后还可予以更多关注,提供自己所能做的。以敝之拙见,关于今人日记的集束交流,“半月日影”还有一种编法,各家将一年中自认为最有价值的时间段的日记选出来,提供发表,也更显编家的“精品意识”。此外,日记是一种私人写作,日记的发表则是超出个人的社会行为,具有两难性质。歌德说,在他的心底有一间密室,是不容许任何人进入的。日记最大的价值未必是隐私,当然有勇气在自己的日记中袒露隐私是另一回事,我赞成日记的多元化写作,不拘一格,不作苛求,在这方面《日记杂志》如有更大的包容性就能争取到更多的作者,也才更显得从容大气。
“自信人生三百年”,昔日传诵的充满豪气的浪漫主义诗句,至今仍可玩味,然而上帝偏偏与人类开着残酷的玩笑,哪怕你的基因再强大,生命赋予你的寿数着实有限。迄今为止,世界上活得最长的人,还逮不上三百年的一半。我们在悠悠岁月中度日,现在进行时的分分秒秒幻化在很多人的眼里仿佛骑着毛驴看唱本,丝毫也不觉得紧迫,可是一旦过了八年、十年,当自己回眸以往的时候,是否有了时光飞度的沧桑感?呵,可赌咒的时间!面对不断消逝的时间,我们的心情是复杂的。然而,如水的年华,毕竟会承载社会、人生的船只和希望。我们也都是凡人,在特定的条件下实现自我都会有各种碰撞,这又谈何容易?但凡人也有自己的追求,在宽广的大千世界即使是某个角落也能找到自己的位置,做出一番事情,哪怕它并不伟大。人生苦短,尽了自己的力也就无悔了。自牧的实践,令我们沉思;自牧的人生,令我们向往,因为他不但活出了自我,同时也活出了滋味,活出了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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