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张家洼

豆子、

如同古希腊人认为，地中海是世界的中心一样，我曾经以为我的老家也是世界的中心，因为从我老家向四面八方走，都是一望无际的农田，走了很远，才有一个地方叫白龙、叫芹村或者叫秃妮子山。和这些名字相仿，我老家叫张家洼，听着虽然土气，但却能在地图上查到，就是张姓人家的小低洼子之意，其实周围张姓人并不多，记得的只有一个张姓女学霸先是考上了复旦附中，后来读了山大，老大嫁为人妇，不知所终。上世纪七十年代，张家洼发现了高品位的铁矿石。为了给上海宝山钢铁公司配套，这里崛起了一座矿山，于是，很长时间，这里被叫做“张家洼矿山建设指挥部”，简称张指或者张矿。全国各地的人都来建设张矿了，以上海人和东北人居多，包括我的父母。人多了，也就有了配套的学校、医院、商场，以及其他。张矿仿佛沙漠中的一片绿洲，在一年四季种植小麦和棉花的土地上，就忽然冒出这样一块现代化的社区，人口大约有2万人。在计划经济的年代，依托于矿山的建设，他们比周边城市更早拥有电影院、游泳池和溜冰场等生活娱乐设施，繁华一时风头无二，人称“小上海”。近年来，国内有很多以东北资源型或者工业性城市衰败为背景的影视作品，以凶杀和悬疑类居多，而我们生活的那个年代，正是张家洼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时候，这是怎样的一种幸福和甜蜜，我们是在怎样一种骄傲中成长的，至今令人回味。我们就读的中学就很自然被命名为张矿一中，其实就是矿山子弟学校。通常而言，这种子弟学校的教学质量是堪忧的，恰恰相反，得益于上海背景教师的辛勤付出，张矿一中的教学质量一直很好，据说要好于上海市的区重点中学，有很多在上海就读的同学，甚至在市重点的，高考前都回到了张矿一中。当年的好老师们，我们一生都会铭记、感念他们的师恩。胃一直不好，既当班主任又教几何的张振涛老师，乒乓球和摩托车都玩得很溜的班主任物理朱建老师，还有教语文的王凌燕老师等等。王凌燕老师曾经当堂朗诵高尔基的散文《海燕》。我会终身记得当时的场景，王凌燕老师身体羸弱，但是她的朗诵是如此地振奋激昂和高亢，就像那只倔强的海燕，不断地向命运的暴风雨发起冲锋。我现在也会去欣赏一些话剧和朗诵，估计也是受王老师当年的影响。后来，山东毕业的老师慢慢多了起来，他们以年轻人居多，教数学的刘刚铭老师，教化学的腾学贵老师，都是那种课堂上充满灵气，体育场上英姿飒爽，就是那种会发光的人，他们和上海老师一起照亮了我们人生的道路。张矿子弟中学的同学感情是极深的，这一点，大城市的人很难体会。你有从小学一年级，一直同班到高三的同学吗？我就有。他们是一群真正穿开裆裤的朋友，暑假他们会结伴去周边的水库游泳，那些水库其实就是某种矿坑，时常就有淹死人的传闻，冬天会结伴去洗澡，就是那种北方大澡堂，先去热得会把皮肤烫红池子里将污垢泡软，彼此给彼此搓背，以去除自己碰不到的污垢，最后才是冲淋。他们一路打打闹闹，嘻嘻哈哈，从小相亲相爱，可能也相爱相杀，有的结为夫妻，有的后来又各奔东西，有些事也许会淡忘，但是，他们心中会保留一块地方，永远留给对方，留给他们曾经一起成长的张家洼。后来，也许是觉得张家洼名字土，张矿就改名叫鲁中冶金矿山公司了。其实，领导们哪里知道，这里曾经是张矿子弟认为的世界中心。张家洼一直隶属于莱芜市。莱芜历史上曾经隶属于泰安市，后来独立建市，成为山东省第17个地级市，现在已经整体并入济南市，成为济南市莱芜区和钢城区。所以，我的籍贯就只能写山东济南了。后来知道，张家洼的党组织关系一直属于中共上海市建设交通委员会，同上海的渊源很深。人一路走来，起初你会觉得自己很平凡很普通，慢慢走下去，你越来越发现，你原来是如此的独特和不凡，就像张家洼人，他们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