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光棍三叔哭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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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讷言

　　昨天，到村头去玩，听老李头说，你三叔的狗死了，他说着就哭了。可能是被收狗的下了毒，给毒死的，没有让收狗的拿走，死在家里了，你三叔说着说着就掉泪。

我听了感觉很惊讶，昨天好像还见到他的狗了，那条狗走到了我家门前，在我们面前打了一个照面儿就跑了，并没有发现三叔在后面跟着，这还真是一个特例。平常，狗跑到哪里，三叔就追到哪里？这回却没有。我认不准三叔的狗，就问夫人是不是三叔的狗，夫人也说好像是，看来她也不大认识三叔的狗。

三叔是一个光棍汉，孤苦伶仃，整天与狗为伴儿，情同伴侣。在三叔的眼里，狗就是他家的一口人，现在狗被毒死了，所以，他才如丧考妣。

我对老李头说：“白天狗跑到哪里，他就追到哪里；夜晚睡觉还搂着，狗死了他是一闪，能不哭吗？”

一个青年人问：“他不嫌脏吗？”

“他嫌什么脏？前几年，我有事儿的时候，总是叫他来喝点酒，觉得他怪可怜的，第回忘不了他，他的狗来找他，他总是把它唤到屋里，给它肉吃，给它馍馍吃，还用手抚摸狗的头，这只手抚摸狗头，那只手拿着馍馍就吃，还说不脏。夫人非常讨厌。因为在一起吃饭的不光他自己呀？还有别人，你自己不嫌脏，别人能不嫌脏吗？别人若是嫌脏了，能不说怎么弄来了这么一个人陪客呢？”

李老头还是觉得奇怪，又说：“爱狗也不能爱到这种程度，不知道脏净了？你看看，一个狗死了他还值得哭吗？”

“他是没调味，应该做的事儿他不做，不应该做的事儿他偏做，别看他对狗这么好，对人就不这么好了。前年，我四婶子在胡同口等车去打工，一倒退不小心踩到了狗爪子，狗咬了四婶子的脚脖子一口，咬得也不是怎么厉害，四婶子回脚踢了狗一脚，三叔不让他了，说她讹他，操娘日娘的骂她，可把四婶子骂闭了气了。最后，四婶子只好说，我娘已经死了，你趴到她的坟子上去日吧！送打工的汽车来了，四婶子到村头去坐车，三叔一直追着骂到村头，四婶子坐车走了，他才回去不骂了。太欺负人了”。

后来，四婶子气氛地说：“在你三叔的眼里，我都不如一条狗重要”。

一位中年男子说：“其实，一满家子都对他不孬，他怎么尽这样呢？”

大家一听都觉得太不正常了，光棍子，鳏寡孤独，就是奇癖，让人琢磨不透，说是爱狗，也不能爱到这种程度啊？

三叔确实爱狗，凡事与狗有关的闲事儿他总爱管，那年二叔不在了，二婶子要到在淄博居住的儿子家里去住一阵子，做好了一大锅狗食儿走的，三叔知道了非常怪罪二婶子，生怕她饿坏了狗，嫌二婶子不把钥匙给他，让他喂狗，非要去劈她家的大门不可，二婶子听说后就把狗卖了，以绝后患。光棍三叔就这么个脾气，谁对他好一点儿，经常叫他吃个饭，他就把你的事情儿当成他自己的事儿挂在心上，从此之后，二婶子一家人就再也不搭理他了。他对别人过于关心，关心到非要劈大门给你喂狗不可。

老李头说：“你弟弟又从贺家村给他兑伙了一个小狗”。

我这才想起来，二弟在微信群里发信息的事儿，二弟说要兑伙一个小狗，起初我还以为是他自己要喂呢？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

光棍三叔有个脾气，他喜欢巧嘴儿，只要你说得好听，哪怕是害他，他也绝对效忠于你。 他与吴某人关系非常好，十年特殊时期，他为了保吴某人，得罪了大队书记，他虽然极尽批斗之能事，也没有把大队书记整垮了，后来大队书记说啥也不给三叔放宅子，三叔因为没有宅子才打了光棍儿，他吃的吴某人的亏不小，还是竭力死保他。按说他叫吴某人二老爷，可是别人都说他俩好得像一个娘的一样。有一回，大家都说吴某人的错儿，他非常生气，就迁怒到了我的身上，操娘日娘的骂我，尽管我也已经60多岁了，应当竭力维护自己的尊严，可是他是长辈，我也拿他没有办法，就只好躲着他。二婶子家不搭理他了，四叔家与他不搭腔了，我也对他只能是蔺相如让廉颇——绕着走。还有谁敢与他亲近呢？对，还有二弟。

狗改不了吃屎，贼改不了爬墙。他虽然无情，别人却对他有情有意，都可怜他，都担心他，也都为他捏了一把汗，怕他掉在了地下。光棍三叔也75岁了，身体也不好，脾气却还是那么犟。为了有人给他养老送终，我父亲在世的时候嘱咐把我二弟过继给他，毕竟我家这边有两支。后来，国家对70岁以上的鳏寡孤独有了照顾，还安排了护理，二弟与二弟妹就应了照顾他这一差儿。二弟与二弟妹知道他脾气不好，处处事事让着他，他还是经常嫌他们这个懒了那个懒了，到母亲那里去说，到我这里来说，到别处说不说，我们不知道？我母亲经常告诫他，老二家两个人脾气也不好，你嫌这个懒了嫌那个懒了，别弄得他们两个人打了仗，该不管的事儿你就不要管，该不说的话你就不要说。要不是我母亲为他与二弟家的这种特殊关系保驾护航，他们之间早就闹翻江了。光棍三叔年纪也大了，他要是继续脾气不改，有朝一日惹翻了二弟与二弟妹，就再也没有人管他了。

光棍三叔哭狗，在村里被传为笑谈。老李头最后说：“人死了还没有办法，慢说是一个狗了。狗死了他还哭，你三叔真是自作多情”。

二弟在微信群里兑伙小狗是10月10日，我们在大门口遇到疑似三叔的狗是10月11日，三叔在西南哨哭狗是10月12日。花木兰曾经说过：两兔徬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这跑着的东西，我们还真看不准。那天在我们大门前遇到的还真不是三叔的狗，原来三叔的狗在10月10日前早就死了。我们在大门口看见的那一条，大概是东邻居三娃家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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