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洪兴把门关上,冲上了一杯好茶,然后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田茂松临行前交给他的一份材料。材料是用曲别针别在一起的。第一页是张局长的一封亲笔信,上面写道:
田茂松同志:
经过紧急抢救,黄明已经脱险。这是他提供的一份材料,请阅后再送刘书记一阅。案情急转直下,应抓紧时机,有利有节,适时破获全案。
张其东
刘洪兴急忙翻开第一页,他急急忙忙看着黄明的自白。材料是黄明口述,公安局的同志给笔录的。
我是一个犯了罪的人,也是一个受骗上当的人。我替他卖过命,结果他却想杀死我。我现在才看透了他。我恨他,我恨不能用牙咬死他!我要彻底地揭发他,争取政府宽大处理。
我是两年前与这个家伙认识的,那时我是科研所一名工勤人员,一心想到科室工作。可我没有文凭,又不是国家公务员身份,怎么去得成呢?于是,我通过朋友介绍认识了他。一天,我带着礼品去看他,他见我带东西便火了,当时就拉下脸对我说:“你这是干什么?想贿赂我吗?我替你帮忙是为了工作的需要,不是贪图你的礼物。你给我全部拿回去!”被他这一说,我当时有点狼狈。心想:人家可真是个大公无私的大好人呐!我只好红着脸把东西拿了回去。临走的时候,他把我送到门口,热情地说:“东西我不能收,可事情我一定想法给你办。你只管放心就是了”。我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十天以后,办公室通知我去上班了。工作是负责采购和分发办公用品,这工作轻松、舒服,一点不累,我高兴极了,从内心感激他。从那以后,我们就经常来往了。
他很有钱,家里摆满了现代化家电,我非常羡慕,后来我才知道,他是走私走来的。有一天晚上,已经十二点了,他把我从家里叫出来,说:“黄明,走,帮我到火车站去接客人。”他让我拦了一辆面包出租车一块到了火车站。他买了两张站台票,俺俩都进了站。这列车是从福建开来的。车一停,他就领我上了十号卧铺车厢。那里有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在等着,他面前放着五个紫色人造革旅行箱。他们见面也没说什么,就招呼我说:“走,提着箱子赶快下车。”我上去一只手一个,一把没抓起来,好重好重的。后来经过介绍我才知道,那个青年就是走私分子李秋泉。我们回到那个家伙家里,把箱子打开一看,全是水货手机、掌上电脑等走私物品,他见我有点吃惊的样子,就板着面孔对我说:“这次让你开开眼界。可是有一条,对任何人都不准透露,连你的恋爱对象也不准对她说。要是从你那里透露了风声,可小心你的脑袋。”说着从箱子里随便摸了一块掌上电脑递给我,说:“这电脑就作为你今天晚上的报酬。”我不肯要,他笑着说:“不要客气,拿着吧,小意思!只要你老老实实地跟着我们干,一定亏待不了你。”
以后,我结婚手头上钱有点紧,就伸手向他借钱,他一下子就借给了我五万元。我说:“我用不了这么多。真借这么多,以后我也没法还。”他十分慷慨地说,拿去用吧,我不会跑上门去逼债的。我常到李秋泉家里去,也认识了刘娜娜。有一天,我到他家时,刘娜娜不在,他和李秋泉正在那里大骂魏东。当时我一步闯进去,他正在恶狠狠地说:“哥们,不要生气,魏东这小子现在攥在我手心里,早晚我要治他治,为大哥出出气!”一见我进去,他俩转了话题。后来,我才知道,魏东和刘娜娜在床上那个,被李秋泉抓了个现行。
刘娜娜被害那天上午,我有点感冒,还没有起床,他就跑到我宿舍把我叫醒:“黄明,快起来,刘娜娜被人杀死了!”我们一起到现场,当时门从里面插着,我想从后窗跳过去他不让,说:“要保护好现场,等公安局来人好破案。这家伙真够狠毒的!”我悄声问他:“是谁干的呀?”他把嘴凑到我身边说:“很可能是魏东。有人见他夜里到过刘娜娜屋里去过。”我说:“那赶快报告公安局去!”他摆摆手,制止我说:“先不用忙,看情况再说。”第二天中午,他把我叫到一个小饭馆里,要了四个菜,一瓶四星级钢花酒。一面喝着,一面对我说:“咱们和李秋泉都是好朋友,他老婆叫人杀了,咱不能不管!看来凶手肯定是魏东。他和刘娜娜早就有皮肉关系,前些日子又被李秋泉抓了个现行。魏东曾发誓说:”你不叫我搞,那你也别想搞成!”结果就把刘娜娜杀了。现在公安局正在破案,我们不出来说话,谁出来说话,咱们要替老朋友伸冤报仇才行!我现在这身份不好亲自出面,那就全靠你了。这可是关键时刻,要为朋友两肋插刀!我一听,二话没说,就拍着胸膛表示:“那还用说?为朋友就是栖牲也在所不辞!你说让我证明什么吧?”他告诉我,刘娜娜被害那天晚上,有人见魏东从刘娜娜屋里出来。要我去找公安局的同志,就说这件事是我亲眼看见的。我一点不含糊。第二天,我就去找公安局在科研所破案的同志,说,‘那天晚上我亲眼看见魏东从刘娜娜屋里出来。’不仅如此,我还大造舆论,让他们都相信刘娜娜是魏东杀的。过了两天,他又找到我,交给我一根头发, 一双军用胶鞋,说这是魏东的头发和作案时穿的鞋。让我赶快送给公安局的同志。头发我交给了王刚同志,让他送去化验,鞋印压了下来,我还曾经拿这双鞋威胁过魏东。魏东的死,与这个有很大的关系。
魏东死后,我觉得已替老朋友报了仇,心里很高兴。可没想到魏东是被人冤枉死的,公安局正在继续进行调查。我心里就有点嘀咕,对公安局破案人员也有反感,认为魏东杀人证据确凿,他人已经死了,把案子一结不就完了。所以,一天,公安局的王刚同志找我,我就叫他吃了个闭门羹。当天晚上,有人给了我个纸条,说公安局的人正在怀疑我。说我犯诬陷魏东罪,说我是走私犯。我一看这条子心里害怕起来,所以就跑了,在刘力家住了几天,不知怎么叫他们知道了。前天下午,突然有两个人找我。这两个人我认识,曾给他们送过走私的东西。他们把我绑架到郊区一间黑屋子里,先问我向公安局报告什么情况没有,我说没有,他们听我说完后,就递给我一个瓶子,让我把里面的药喝下去。我打开瓶子一闻,是敌敌畏。我不喝,他们就掐着我的脖子灌我。灌不成,他们就用刀子捅我。捅了几刀,我就昏过去了。以后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我说的全是事实,我敢和他当面对质。我犯了罪,请求政府能宽大处理我,给我一个悔过自新重新做人的机会……。
看完这份材料,刘洪兴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难过得很,党组织安排自己在这里工作,可自己没有把工作做好。科研所今天发生的事情,已经有一个相当长的量变过程,在这个过程中,这么多严重的情况,自己却一点儿也不知道!这真是……
突然,田茂松、王刚推门而入。刘洪兴忙拉着田茂松的手,让他坐在自己的身边。拿起黄明的自白书朝田茂松亮了亮,难言地摇了摇头。
田茂松抬手拍了刘洪兴的腿一下,说:“胡云达被我们赶到车站后,把他密捕了。有人要问,你就说他家来了急电,你准假让他回去看看。还有,你马上派个人到传达室替他的班!”
“好!”刘洪兴欢快地答应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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