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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乡村的老油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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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9 13:50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 来自山东
作者:讷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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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句话叫“春雨贵如油”,因为春天的雨特别稀少,所以人们才把春雨比作油。可见油就更加稀少了。

        八岁那年,我上小学了。到了冬天,教室里没有炉子,有一些同学还穿得很单,有的没有穿棉裤,有的没有穿棉鞋,早晨冷得厉害了,他们就到一个墙角里去自发的搞起来了一项活动,活动的名字就叫挤油。他们还一边挤一边说:“挤,挤,挤油了,挤出油来熬菜吃”。可见,人们多么期盼有油啊!毕竟人们平常吃进去的油水太少了。

        有一名村官在外面吃大酒席吃惯了,回家吃着夫人炒的菜不香。因为夫人每次炒菜都是用一双筷子抿一下油罐子,在锅子里划拉两条杠儿,就算放油了,所以炒得菜不好吃。他们在外面吃的时候,菜里明明有了肉,炒的时候还放油,用调羹向里挖。回到家他还是这么做,真让夫人心疼了个不轻,夫人嚷嚷道:“放这么油,得摊两回煎饼,这是一年吃的油,你一顿都吃了啊!?”

        “我爱几顿都吃了,就几顿都吃了,就是熬的菜比你熬的香!不跟你一样,不会干活!”

        夫人没有办法,只好躲进里屋偷偷落泪。

        当时,人们把油看得比命都重要。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油太稀罕了,有时候即便是有钱也可能买不到;有时候,即使买到了,也买不多,因为大家兜里没有那么多钱。

        鲁中地区的人们一直爱吃煎饼,摊煎饼得用油擦鏊子,这可是一个大问题。为了省钱,人们不得不把棉花籽榨的油用来擦鏊子,因为棉籽油吃起来发涩,只能摊煎饼用。

        转眼到了1990年,一位乡村教师小吴考上师范了。一天,他带孩子到村医老李家去看病,老李就说:“不孬啊,以后这日子就好混了。”

        小吴自谦说:“不孬个啥?比原来强不了多少。”

        老李说:“嗯,断不了大油(方言:炼好了的猪油)就不孬啊!”

        这个时候,改革开放才刚刚起步不久,医生也能分开单干了,一分开他就发了,他是村医里的元老,都找他看病,他占有的市场份额多,挣得就多。他说话本来就很尖刻,现在一有了钱,不就更加肆无忌惮了?老李的话是无意中从口中溜出来的,不料又被小吴无意中说出去了,成了流传十里八乡的笑话。他给人民教师定位的小康生活的标准就是断不了大油就不孬。

        都什么年代了,那位村官夫人还是那样熬菜?不仅如此,她还重口味,熬菜总是少油多盐,因为油贵盐贱。终于让村官忍无可忍了,一下子把菜碗扣在了她的头上,夫人无法忍受这种侮辱,心想:我死了,连这种不好吃的也没人给你熬了,你有本事顿顿在外边吃大席吧!想到这里,她来了个自行了断,服毒自尽。可是,这也没治着村官,夫人死后没出半年,村官就另娶了新欢。无论在外面吃,还是在家里吃,顿顿都好像吃大席了。

        现在,城市里有大型榨油企业,新农村有各种各样的小油坊,城乡人民群众的食用油没有任何问题了,这是非常了不起的一件事。说到家乡的大大小小的油坊,我不禁想起了以前村里的老油坊。

         我们村里的老油坊,那才够老。现在有一些在视频上展示的老油坊都没有它老。现在一些视频上展示的老油坊,都是用吊起的石锤来榨油,因为这样省力。我们村里的老油坊还没有这么先进。

        我们村里的老油坊,用的是头狗(方言:驴)拉大碾坨。大碾坨的直径有一个大人的高度,中间有木轴穿过,它的形状很像老师教学用的大算盘上的算珠,中间厚,周围薄,薄的地方就是大碾坨的着地点,上面包了一层很厚的铁皮,也不知道是谁把它弄得这么圆?那么油亮,还发着白光。

         那大碾的直径那个大啊!我们村油坊的大宽屋才刚装得下,大碾的底盘是用两道矮墙圈起来的,小圆圈内能盛几千斤豆子,大圆圈与小圆圈之间是大碾坨滚动的路线,都用石板铺好了道路,中间有二寸宽的槽,使大碾坨的边沿正好放进去。使它在上面滚动毫不费力,就像火车轮子走在铁轨上一样平滑。油坊没有开工的时候,我试着推过,一个十岁的男孩就可以推动它。我没有见过头狗是怎么拉大碾坨的,也没有见过老油工们是怎样工作的。

         这次跟着大叔到油坊里去送饭,终于有了去油坊里看头狗拉大碾坨的机会了,走到油坊附近的时候,炒糁的香气扑鼻而来,再看看老油坊的外墙上的石头都被零星渗出的豆油给渍透了,看上去成天湿乎乎的,不知道这个老油坊有多少年了?

        走到门口,生怕拉大碾坨的头狗过来踢着我们,总是盼望驴子赶快到对面去,可是还没等我们下门台(这个油坊就是这么古怪,进了门口下门台),头狗又转过来了,头狗拉着大碾坨走得就是这么快,似乎永远不给我们走过去的机会。大叔告诉我们:“驴子刚走过去的时候你们就跟上,它不就转不过来了吗?”

        起初,我们还是不敢走过去,生怕头狗赶过来把我们踩在脚下。大叔来回走了好几趟,师范给我们看,还给我们讲道理听,我们听了大叔的话,终于大着胆子就走过去了,果然没有任何问题。这次我们不光看到了头狗拉大碾坨,还看到了一位伯伯们高举大油锤榨油的场面,一锤落下去,如同山崩地裂,大锤在油槽框上一落,粗大的木料构成的榨机被震得“咕喽咕喽”震天动地。我还看到了一位老爷爷包垛的场面。那大锤有西瓜那么大,也是圆的,只有一个平面,那就是砸油楔的地方。我提溜了一下一个闲着的油锤,也没有提起来。

        “嗷—!原来油是这样被挤出来的!”我恍然大悟,怪不得都说“挤出油来熬菜吃呢?”

        有了这次成功的经验,以后我们就敢自己来看“挤油”的了,以后,我们又自己去看了很多次。在姥姥家,也去看过好几次他们村的,是跟着小舅去看的。他们村的油坊跟我们村的油坊样式是相同的,都是占用三大间宽屋,油碾靠近一头,占用一大部分,榨油的占用一小部分。不过,他们村里的没有我们村的碾坨大,也没有我们村的碾盘大,只有那头狗差不多大。

        现在回忆起来,那个时候,用家乡老油坊里榨的油煎鱼,四邻八舍都能闻到煎鱼的香味了。有人说:“那个时候的粮食也香,只要有一家子下豆面子汤(方言:豆面面条)的,一进庄就能闻到了。”

        是啊,那个时候的事儿给我们留下了终生难忘的回忆……

         现在,乡村里的老油坊都倒塌了,当然也包括我们村里的那一座最古老的。油坊倒塌了,人们也不种豆子了,今天我们吃的油却多了。为什么呢?我们今天吃的是本国种植的豆子打出来的油吗?当然不是,都是哪里来的?从外国进口的。自己种豆子的时候吃不上油,现在不种豆子了,吃外国人种的豆子打的油,舀油不用油勺子了,把人都吃胖了。岂止一个油勺子呢?连汤匙、菜勺子都不用了,直接用桶向锅里倒了。能不得三高吗?岂止三高,什么病吃不出来?

        现在,村委已经过几次换届,那位村官,后来到了东山上去烧石灰窑去了,得了肺矽病去逝多年了。再说当年考上师范的乡村教师小吴得了三高,经常跑医院去拿药。张四老远看见他就拿出村医老李的话来跟大家逗趣,把大家乐的合不拢嘴,他又说:“你别笑?还是人家老李说的对,别嫌人家瞧不起你这个行业?要是他仅仅能达到断不了大油就不孬的生活水平,能得三高吗?现在,老李虽然不在了,你不是还得去找老李那样的人去看病吗?”

       现在是冬季,孩子们都上学去了,大人们都躲在北墙根里一边晒太阳一边唠嗑。 挤油的游戏呢?人们忘记快够50年了吧!45岁以下的人都不一定还知道有这回事儿了,更不用说会来这个游戏了。许多我们小时候玩过的游戏,都被玩手机取代了。我们不如孩子们了,但是,我们知道,那些儿时的游戏,是我们这代人心目中的一笔宝贵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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