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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故乡、童年
(1911年——1917年 0――6岁)
第一章盛玉出世
二十世纪初叶，中国社会正处于一个动荡的时代，新旧军阀混战，土匪、国民党、帝国主义列强在中国的政治舞台上相继粉墨登场，它们各霸一方，横征暴敛、四处抢夺；中国的陆地上到处有洋人的租界、商行、教堂，中国的海上行驶的是洋人的军舰、货船，洋人横行霸道、为所欲为，给中国人民带来了沉重的灾难。
在莱芜，土匪四处横行，大肆抢掠乡民，人民群众生活在饥寒交迫、生死未卜的苦海之中。为了抗击外来土匪的抢劫，各地纷纷成立了天地会、硬拳道等不同门类的地方自卫组织，这些地方自卫组织各霸一方，向乡民敛资抽丁、修筑圩墙、**，人民群众略有不从，便受尽毒打，面临的是巨大的灾难。
在云台山区，成群的老鸹在天空中或盘旋或起落，飘忽不定。寒风中，柿子树上的老鸹一叫，云台山区的天就黑了。
公元1911年古历3月26日夜晚，新泰境内的一股土匪越过齐鲁大地上的重要关隘——雁翎关，窜入莱芜境内抢掠沿途村庄，云台山东峪——夹谷峪里马蹄声震天，狗叫声四起、火把通明，被抢劫的村民哭天喊地，乱作一团。
就在这鬼哭狼嚎的夜晚，在云台山北麓的鹁鸽楼村里，乡绅刘永仁家的太太要分娩了。土匪的马蹄声顺着山谷传到谷口的鹁鸽楼村里，声音更响了，太太要生孩子，刘乡绅本来就有些紧张，这么以来就更紧张了。因为是在黑夜里，毫无准备，刘乡绅只好提着纱灯奔走于村子中，战战兢兢地去请接生婆。
贪得无厌的土匪由南向北抢劫了许多村庄以后，还想向北挺进，妄图进一步进行抢劫，就在这个时候，刘乡绅家的孩子降生了，那男婴一落地就啼哭，惊醒了正在熟睡的哥哥盛梁，兄弟俩一起哭喊起来。新生儿一落地就啼哭，本来没有什么稀奇的，可是他的哭声很特殊，在山谷中产生了巨大的回音，这哭声好像是从群山中传出来的，并且愈演愈烈，甚至还压住了强烈的马蹄声。土匪不知道声音是从哪里来的，惊慌中，他们去仰望四周的群山，他们发现几乎每一个罅隙、每一块石头都在哭泣， 强烈的哭声把向北进犯的土匪吓得停止了前进，土匪头子说：“他妈的，运气这么糟！”
“大当家的，此话怎讲？”二当家的问道。
“常言道，出门在外看到发丧抬棺材的有财气，看到迎娶的大破财，这生孩子跟迎娶一样,是好事儿，可是在生意上却相反，大破财。不行，得回去。更何况这哭声这么强烈，事情不妙哇，一定是我们遭了厄运了。常言道，做贼不妙不如回家睡觉。快命令兄弟们打道回府！”
土匪二当家的高喊：“大当家的有令，打道回府！”
一群土匪扬鞭策马原路返回，正在实施抢劫的土匪也只好停下来，慌忙上马追赶领头的去了。
土匪走了，夹谷峪里又恢复了平静，刘乡绅家的孩子也顺利生产了，并且生的是个男婴，太太也安然无恙，刘乡绅终于可以镇静下来，休息一会儿了。他非常兴奋，没有一点睡意，高兴地在屋里踱来踱去。
“或许他就来自大山，是大山之魂吧！”刘乡绅自言自语地说。一句话道出了他喜不自胜的高兴心情。刘乡绅家原本就有一女一男，非常全美，再生第二个男孩本来没有什么稀奇的，可是当时人们都信奉多子多福，刘乡绅家大业大，财源广进，更是盼望人丁兴旺，又值刘太太这几年不孕，一家人很着急，刘乡绅与太太年年到云台山顶上的送生娘娘庙里去许愿，若是再给刘家送个男孩来，愿给云台山奶奶和送生娘娘翻修庙宇，并重塑仙身。从此，刘太太春天就向穷人家施舍粥饭、粮米，夏天就向过往行人和下地干活的人施舍茶水，秋天就向穷人家施舍夹衣，冬天就向穷人家施舍棉袄、棉裤、棉鞋。许愿行善的同时也请中医先生诊治。不知道是神仙显灵，还是刘太太积德，还是医生的诊治起了作用，刘家终于在这慌乱的夜晚喜得贵子了。刘乡绅又是诧异，又是欣喜，他盼望儿子长命百岁，格外视其珍贵，于是当夜就给他取了名字，叫盛玉。盛，就是盼望他旺盛；玉，既是珍宝又是大山之魂，相传玉产自大山，每座大山只长一块，被视为大山之魂。
第二天，乡民们相互传播着昨夜的蹊跷事儿，刘乡绅家的新生儿为什么哭声这么响呢？乡民们弄不明白，却都在说，要不是这件事，鹁鸽楼早就被土匪抢劫了，是那男婴救了全村。刘家添丁，乡民沾光，这孩子一定不凡，他的降生能给乡亲们冲灾，乡亲们非常欣喜，因此村民们也就记住了他的生日，3月26日的深夜，也就是来土匪的那个恐怖的夜晚。
山花是刘乡绅家才雇来的女佣人，她虽然穿着比较破旧，但是年轻美貌、聪明伶俐，并且非常讲究卫生，刘乡绅和刘太太最看中的就是她的这一点。一般人家的闺女，整天弄得脸上手上烟熏火燎的，这些妇女大部分是由于家务繁忙，又没有讲卫生的条件，只能这样，也有一些是因为长相非常俊俏，害怕被土匪发现掠去失去了贞洁，故意弄脏的。这种担心并不为过，因为土匪是什么事情也干得出来的。山花家虽然家境贫寒，但仍然恪守礼教遵从妇道，她平常大门不出二门不到，是刘乡绅家经过多方打听才寻到她的。
这天，刘乡绅正忙着收拾茶具，山花走过来说：“刘老爷，乡民们都说是小少爷救了全村呢？”
刘乡绅说：“这孩子不光救了全村，最重要的是救了我呀，如果土匪来了还不是抢大户吗？”
显然，这个时候，在刘乡绅的眼里，他的家业比全村要重要。
山花说：“土匪可不管那一套，阎王不嫌鬼瘦呀，大户小户都抢！”
刘老爷微笑着说：“说得对，快去干活吧！”
山花受了东家的夸奖，觉得自己嘴巧，会说话，笑着走了。
刘乡绅喜得贵子，整个鹁鸽楼村都高兴，因为这几年刘家对穷人广为施舍，都说刘乡绅是个好人。他早年外出求学，学成之后回村在村里当村长，但他苦于地方割据势力不断的向老百姓搜刮，而这些人每次来还都依靠当地村官儿，他不愿意助纣为虐，于是就自动引退了。村里没有几个人识字，就是识字的人有些事情也搞不明白，刘乡绅对这些事情却全打全通，辞官后的他仍然用自己的学问为老少爷们服务。他能帮人分家产、调理纠纷，丈量土地、书写买卖契约，办理过继手续。他办事公正，深得乡里乡亲的崇敬和爱戴，是个有地位有威望、闻名十里八乡的文化名人和族长。如今他喜得贵子，全村人都来贺喜，买不起礼品的就带来了自产的小米或积攒的鸡蛋。盛玉的大姑家是泰安县范镇孙埠东的大财主，有一百多大亩土地，并且还经营着好几桩买卖，大姑夫外号孙八万，百里之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回也带着重礼坐着马车来了。盛玉的二姑夫家是夹谷峪里边的李条庄的大地主，虽然不如他的连襟兄孙八万的土地多，但在云台山东峪里也是头号富户，外号李万贯，这回也带着大食盒，坐着驴车道喜来了。鹁鸽楼是个闭塞的山村，山路狭窄，马车也就刚刚能通过，庄里人有的从小就没有见过马和马车，虽然近几年闹土匪，山峪中常常能听到马鸣声，可那都是在夜里，没看清。如今，马和马车来到眼前了，他们怎么能不来看个真切呢？村子里有很多人来围观，家家户户几乎是倾巢出动，更增添了喜庆的气氛。
席间，客人们一边喝酒，一边谈论着盛玉的事儿，也都说这孩子一定不凡，长大以后一定会有大升迁。
孙八万的马拴在大街上的太阳地里晒太阳，晒的很舒服，一会儿工夫那头雄马就把个偌大的马橛子伸了出来，像个又粗又长的水萝卜在肚子下边摇荡。山里娃见了马本来就觉得稀奇，现在觉得更稀奇了，孩子们顽皮的很，他们拿了石子专门打那马橛子，亮子的准头最好，一下子就击中了，疼的那马嘶叫起来。
喝酒的客人听到马的叫声，以为是土匪又来了，都大惊失色，夺门而出。孙八万说：“你们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这是我那公马在叫，不知是谁家的贱妄（方言：调皮捣蛋的意思。）孩子又打着它的橛子了？”
孙八万说完哈哈大笑。
孙八万这么一说，大家才安定下来，陆续回到席间继续喝酒。刘乡绅出门一看，外边看热闹的人比原来少了，只剩下几个大胆的孩子还在那里招惹着那头雄马玩。刘乡绅板起脸说：“这是谁家的贱妄孩子，弄得马乱叫？都给我滚得远一点儿！”
大大小小的孩子都闻声跑了，而马嘶声把熟睡的盛玉和哥哥盛梁聒醒了，兄弟俩一起哭起来，刘太太只好一起哄起他们来。因为是公事，这天刘家的本家男女老少都来帮忙了，院子里有许多人。哥哥已经三四岁了，大了，也听话了，妈妈一哄也就不再哭了，到婶子大娘那里去吃东西了，只有弟弟还在哭，而这哭声却如同常人了，再也没有引起群山的共鸣，人们更加诧异了，大家面面相觑，刘乡绅也很没面子，非常失落的样子，是客人中的一位长者打了圆场。他说：“孩子不凡也不能只表现在啼哭上，要是天天这样，他不就扰民了吗？凡间人会不让他的，不得起来反他，他能吃凡人的气吗？于是他只用第一声啼哭来表现一下自己的不凡，只要吃了人间烟火，非凡现象会自然消失的，但人还是非凡的。”
“可是现在他还没吃人间烟火呀？”另一位客人问。
“吃了人奶就不行，人奶是人间烟火化成的，吃了人奶，也就是吃了人间烟火了。”那位长者解释说。
大家都非常赞成长者的话，以为姜还是老的辣，刘乡绅丢失的面子也仿佛又找了回来，刘宅里又恢复了喜庆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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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1-9 05:47
楼主
发表于 2021-11-10 06: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