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阅读权限
- 100
- 帖子
- 积分
- 338080
- 威望
- 点
- E币
- 个
- 相册
- 注册时间
- 2007-6-12
- 最后登录
- 1970-1-1
- 在线时间
- 小时
- UID
- 84182
|
1966年—1976年,一场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简称‘文革’)横扫中国大地,传统文化遭遇灭顶之灾,武术在许多地方已经到了无人传承的地步。比如天下闻名的武林圣地少林寺,已经找不到一位练武者的身影。但是,也有例外,在太极拳的故乡——河北省永年县,太极拳依然薪火相传。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它非但没有受到损失,反而开展的生机勃勃。那么,为什么太极拳能够在十年浩劫中的永年幸免遇难呢?这其中的原因,归纳起来有以下四点:
首先得益于当地得天独厚的太极拳土壤和氛围。永年广府是太极拳兴起的地方,近二百年间世代相传,绵延兴旺,且人才辈出。当地流传着这样两句俗语,叫“上至九十九,下到刚会走;提起太极拳,人人有一手。”“喝了广府水,也会踢踢腿;吃了广府饭,就会把拳练。”这样就产生了一种现象,即便在“文革”特殊时期,太极拳依然没有受到丝毫的压制。比如1969年2月—1976年2月,在长达七年的时间里,杨耀贤(原籍涉县)担任永年县革命委员会主任(其职能相当于现在的县长和县委书记的综合),他是一位地地道道的太极拳痴迷者。杨主任身体虚弱,那时永年的医疗水平当属设在广府城的永年二院最高,因而他看病需要专门从县城跑到广府。医生建议结合练习太极拳辅助治疗,于是他就忙里偷闲住在广府学拳,并从此和太极拳结缘。经过一段锻炼,身体见好,进而转强,而且还奇迹般地甩掉了长期依赖的药罐子。所以,杨主任是广府太极拳运动在那个特殊年代得以蓬勃开展的坚强后盾和动力。无论革命工作有多忙,他每年都要抽出一段时间来广府蹲点办公,实际上是为了专门学习太极拳而来。教他练拳的是范宝林(1937—1997)或者韩兴民(1952— )。半个世纪过去了,提起这段往事,韩兴民依然记忆犹新,说道:“杨主任没有一点架子,我和傅宗元老师去的时候,总是先拉开抽屉,拿出苹果什么的。他笑眯眯地说:‘兴的,咱不慌,来来来,先吃个苹果,咱们再跑架子。’”(注:永年人习惯上称练太极拳套路为‘跑架子’)
其次,“文革”时期,经济科技十分落后,群众的业余文化生活十分单调,使得练太极拳成了当时广府城许多青少年男子毫无选择的最爱,尤其南街、东街,十几岁,二、三十岁的男人十有七、八练习过太极拳。再次,一大批优秀的太极拳传承者是根红苗正的贫下中农,如郝从文、林金生、贾志祥、翟文章、傅宗元、关钦、白忠信、张琦、韩会明等,这些人可以光明正大的练拳教拳。再加上党中央自始至终没有把太极拳列为“四旧”之类的糟粕扫进历史的垃圾堆,想当年,伟大领袖毛主席都提倡练太极拳嘛。基于这些,永年太极拳才能够在风云激荡的岁月中得以很好的传承和发扬。1973年,太极拳还走进广府城东、西、南、北四街小学,成为体育课中的主要内容。笔者就是在那一年接触太极拳的,当时八岁,也是从那时起太极拳便成为笔者此后五十年的最大业余爱好。我们南街小学教拳者是体育老师闫平均,有时他的授业师父关钦(1908—1998)也会来学校指导,关老的孙子世伟常作示范表演。北街学校教学内容最为丰富,范宝林除了教拳架外,还传授师生刀、剑、双刀等器械。同年9月,永年县组织代表队,参加了在涉县召开的邯郸市武术比赛。
体育局张新成科长担任领队,傅宗元为教练,队员包括韩兴民、胡凤鸣、乔振兴、张志清和张玉龙。永年是所有参赛的十六支代表队中唯一的太极拳队伍,诸多拳种同台竞技,永年队取得优异成绩。1974年,由来自永合会的某体育教师领队,傅宗元担任教练,率韩兴民、胡凤鸣、贾保安、杨振河组成的永年代表队参加了在大名召开的邯郸市武术比赛,同行的钟振山则担纲了此次比赛的裁判员。由此不难看出,永年的太极拳运动在“文革”冲击下非但没有像其他地方一样沉寂了十多年,反倒开展的红红火火,堪称一个发展的高峰,这在中国武术界都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这时期,太极拳在永年的传播,说得更具体准确些,实际上就是在广府城的传承,因为在广府之外的永年区域尚未出现有所担当的太极拳传人。还有一点值得注意,在“文革”及其之后的近二十年间,这批承上启下的太极拳传承人不受家派师承的束缚,也不存在代沟,不计较辈分,他们很少称作“某式”(或‘氏’)、“某家”太极拳,就叫“太极拳”。如果有所区分,南关的架子叫做“大架子”或“杨式”,城里的架子叫做“小架子”或者“郝式”。傅宗元,杨澄甫先生的弟子,一直到1982年他在油印辅导资料时依旧取名《太极拳基础知识》。
这些人走动频繁,相处得十分融洽,自然而然的形成了几个研拳小圈子。比如常来郝从文家中小聚的有郝向荣、关钦、白忠信、韩会明等,傅宗元府上的常客是郭子荣、姚继祖、翟文章、夏永成等,傅宗元、李锦藩、翟文章常在城关粮站研究推手,人称“铁三角”。
当时,家住城内葛家口的傅宗元(1913—1984)拳场人员最多,先后设立两个教拳点:一是本宅,晚上练拳,主要为左邻右舍的青少年;一在城外南关的南街一小队队部,这是早上练拳点。傅先生于1966年春天由沪返乡,那时的大上海已经出现动乱苗头,他返回广府的目的更大程度上是为了避祸。他常年在外教拳,是赫赫有名的上海滩“二傅”(和胞兄傅钟文齐名)之一。见过大世面的人,自然很快在身边聚集了一大批青壮少年。
韩兴民、韩清民、乔振兴、贾保安、郭庆亭、张志远、苏志江、颜守信等是其中的优秀代表。
另外还有已经故去或者淡出拳坛的王柱祥、李俊山、胡志业、李同立、翟方川、丁玉民、张志清、张玉龙、张玉坤、李保书、乔振安、弓臭等。韩兴民住在南关,时任南街一小队队长,每天早上他一敲钟,社员们便纷纷出来晨练。韩队长定下个规矩,凡是早上出来练拳的,记两个工分,所以参加者踊跃,前后大约有二、三百人之多。傅先生推手接劲稳,发劲准,人人称赞。他不止一次谆谆教导有发展潜力的弟子说:“好好练拳吧,孩子,太极拳早晚会兴起来的。”
郝从文(1911—1982)是新中国成立后二十多年间永年太极拳界的一面旗帜,他率先成立起县里的第一个太极拳组织,省、市、县多位领导曾随其学拳,所以在“文革”时期慕名求教者络绎不绝。当时他的门下弟子最多,主要有郝金祥(郝宏伟的父亲)、杜成章(天津人)、范宝林、卢正年、郭庆亭、刘永平、刘二洪、曹会增、申长增、关少杰、陶庆祥、韩建军、王明川、李继堂、李银宗、李凤歧、李庆红、潘修身、胡玉增、杜凤山、贺文芝、张玉玺、张满意、盖向兵、赵桂华、石德建、王振洪、王建民、侯梦军等,郝先生两个儿子子惠元、惠田,还有两个女儿富云、惠云,也修习太极拳。可惜在此后的岁月中,郝从文的多位弟子没有从事太极拳事业,有弃武从政的如王明川、张玉玺、盖向兵、刘二洪等。有安心务工的,如陶庆祥,他当年练功十分刻苦,捅大杆子一组可达500次,手上功夫相当了得。笔者二十年前和他推手,一搭手便知其功底深厚。郝从文瘦小的身材,性情温和,说话轻言慢语,推手很有分寸,身材魁梧的汉子都不是他的对手。他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只要你们好好练,我就会好好教,不保留的。”
翟文章(1918—1989),广府东街人。行伍出身,不仅太极拳技艺高超,还精于摔跤、擒拿术。1970年后回到家乡,被安排在城外南桥公路站道班工作。他豪爽仗义,喜欢动手,和许多练少林拳者交往甚密。他推手发劲冷脆,令人惊骇,因而随其学拳者多为摔打出来的好手,如杨振河、赵宪平、董新成、胡利平以及“文革”后成长起来的路军强、朱现红、苏学文等。
郝向荣、李锦藩、姚继祖、李光藩、夏永成等虽然在“文革”中受到不公正待遇,被打成“右派”、“现行反革命”、“历史反革命”等,但他们同样能够“享受”到练拳教拳的待遇。尽管他们早起不能不扫街,白天不能不干活,晚上不能不学习,但是依然不约而同的、自觉的肩负起传承太极拳的使命。他们于工作之余,更多则是在夜深人静之时,“秘密”教一些青少年手运太极。这其中就包括个别红卫兵头目,此时这些白天的造反派干将也换了模样,变成这些头戴反革命帽子者的忠实粉丝。
姚继祖(1917—1998)是东街人,在动乱年间能将国宝级拳谱——“老三本”之一“自藏本”完好无损的保存下来,其功绩足以彪炳史册。早在1964年的“四清”运动中,姚先生就被打成了“反革命”,原因是他在国民党统治时期的政府部门任职。其家产被没收,只好带着老伴儿回到了原籍尚固村。好在没有多长时间,又被告知可以回广府,但原来的家是住不成了,只好蜗居在一个大杂院中。他文武并重,艺理皆通,谦逊低调,为人和善。推手拿人之劲十分精准,发人善用巧。向他求学问艺的人很多,但他教拳谨慎,择人而授,单独传艺。最早接受他系统训练的有金竟成、翟维传、胡凤鸣、钟振山、赵书箱,另外还有魏高义、翟会传、苗月增、贾安然、杨振山(杨振河胞兄)、马小士、郭平均、姚志公(孙)、姚志平(孙)以及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王同善、李援朝、路育海等先后随其学拳。金竟成当时独居,他的家便成了这些人的练功场,每天晚上会聚集一、二十人,拳架、推手、器械都练,还包括姚老传授的流星锤、绳鞭等外家拳技艺。
李锦藩(1923—1991)家住广府西街,出身太极拳世家,名门之后,是李亦畬先生(1832——1892 名经纶,字亦畬)胞弟兆纶的曾孙。功夫纯正,人称“铁胳膊铁腿”,推手时人难撼动。随他学拳的有靳文彬、夏运昌、王润生、张现、李臭等。
郝向荣(1911—1980)是南街人,同样出身于太极拳世家,郝为真先生(1849—1920)的曾孙。他在城关中学总务处任职,故其教拳点就设在该校。他行拳轻妙灵活,搭手即拿劲,使人不由己,但又引而不发,令对手敬服于心。随他学拳者多为学校师生如王银海、王大成等,其子大顺、胞侄平顺也随其学艺。
另外还有贾志祥(1917—2011)之子贾安树(同时从师伯林金生学拳)、祁锡书(1916—?)之子祁悦增、白忠信(1914—1993)弟子王长兴等都是在那个特殊时期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逝者如斯,不知不觉间,“文革”已经过去将近半个世纪。有人已经淡忘了那段历史,有人却在质疑十年“文革”的永年是否还有太极拳继承者。因此笔者查阅了相关资料,走访了许多过来人,写下以上这些文字,以示对那段历史、对那些在特殊年代做出特殊贡献的前辈敬仰之情,也使后人永远牢记永年太极拳的那十年峥嵘岁月!(杨志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