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牧是个博物馆 逄金一（山东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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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4年我到《济南日报》不久，很快就知道了自牧这个名字。因为办读书版，与读书界的人打交道多，济南自牧在读书圈是个绕不过去的人物，自然就成了朋友——其实说与自牧成为朋友是我的高攀，他是长辈兼朋友的。我那时只是个素人，他却早已是全国读书界的闻人名流。
       那是中国读书界的黄金时期，读书人那么多，读书的气氛那么浓厚，读书的热情那么高涨，全国报刊开辟读书栏目的也很多，那是一种热烘烘的时代性潮流。
       我就是在这潮流中与自牧渐成莫逆的。他当时总是与徐明祥一起出现，这也是一个吃书的人，一页一页地吃下去，写下芬芳动人的随笔或针砭时弊的评论。跟自牧交往后，我也由此结识了不少天南海北的读书人，都是可敬可亲的拥有自己精神世界的人。自牧就像一张网的网头，扯住这个头，一张大网就网住了天下大部分有趣的读书人。我记得读书界从二三年开始，每年都有一次全国性的民间读书报刊年会，他忙于其中，受到很多人的拥戴。曾有那么两三次，自牧先生也邀请我去参加，我心向往之，无奈公职在身，总是没能成愿。
       他读书、藏书，据说一共拥有大小书橱二十三个，分第一书房“百味斋”、位于地下的第二书房“日影书坊”……想想就让人心动眼馋。好书环伺永远是所有读书人的梦想，我至今没能拥有完整而气派的书房，心中自然非常羡慕自牧以及和他一样拥有读书自由的人们。
        自牧工作之余的“主业”是办《日记报》、《日记杂志》。自1999年9月他协助古农创办《日记报》《日记杂志》以来，他们克服困难，自筹经费，二十六年间已经出版到了第78卷。一个人能把一件有意义的事坚持二三十年，就有了神圣的感觉。那是一种事业，更是一种寄托。也正是由于他们对于日记研究和日记文化传承的无私奉献和呐喊推动，使得济南成为全国日记创作和研究的一方重镇，他们也于2016 年双双被中国日记文化联盟评为“首届中国日记十大杰出人物”。
       我与我孩子都喜欢记日记，有一次，我试着把孩子的一篇日记寄给自牧，孩子虽然写得真挚自然，但毕竟思想文化意义谈不上有多少，没承想，过不多久，自牧就在《日记杂志》刊发出来，让我与孩子非常感激。
       不知不觉中，自牧悄然成为一位大收藏家。这一点，可能并非他最初的目的，但人生就是这样有趣，走着走着，你就会突然发现，自己就成为岁月的收获者。这无关职业，几乎每一位上了年纪的人可能都会有这种感觉。对于自牧来说，他收获种类挺多，其中之一，比较直观的，就有名家书信。比如他和王学仲先生的来往书信竟多达一百二十余封，孙犁先生给他的信有十六封，峻青先生给他的信多达五十余封。另外还有钱钟书、杨绛、浩然、钱君匋、张炜、丰一吟……这些人的学识、谈吐、认知，集纳起来，是多么了不起的一笔精神财富啊。也难怪自牧总是那么气有芬华，不言自重。
       他还是一名书法家，是一个名字很大气的书画协会的主席，他也不知疲倦地天天为协会事宜忙碌，并乐在其中。我常想，艺术各门类之间果然是相通的，气息相系，规则暗合。自牧的书法敦厚温良，天然有种让人舒服的拙趣，文人气浓郁，自成一家，他由文学而入书法，得其法并得其意。我偶然也会试着拈管学书，故作文雅，但总是笨手笨脚，处处露馅，不会藏锋，艰于蕴气，只好望而兴叹。
       自牧的名字还印在数不清的其他艺术活动中。他参与筹建二十多处艺术馆、文艺沙龙、创作基地、指导示范基地，比如地处济南金鸡岭别墅区的垂杨书画艺术馆、地处济南棋山国家森林公园温泉小镇的齐鲁书画艺术馆、地处沂源桃花岛的山东大学作家班文学馆、垂杨书画院东山艺术家沙龙、垂杨书画院滨州市艺术家沙龙以及中国小米醋博物馆创作基地、章丘闵伟黑陶艺术馆创作基地、莱芜苍龙峡公园创作基地、莱芜西牛泉村创作基地、莱芜汶水学校指导示范基地、滨州实验学校南校区指导示范基地等。他本身就是一位博物馆式的存在，是一个流动的博物馆。
        自牧这个笔名起得大有深意。唐朝魏征在《谏太宗十思疏》中曾向李世民谏言：“念高危，则思谦冲而自牧；惧满盈，则思江海下百川。”——“自牧”这个笔名大约便出自此处，原意是要人保持谦虚的态度，不断加强自我修养，引申义则更有意思，你可以理解为这一生要自我管理、自我鞭策、自成一家，等等。总而言之，深不可测。
      其实自牧本名也不错，与伟人名字只差一个字。如果恰好一片树叶飘来，遮住中间那个字……
       自牧很了不起，他完完全全活出了自己的风格，他这个人就代表一种活法。浸淫文化艺术大海中，他大半生自得其乐、其趣，自成天地，活得精彩、洒脱、可爱，意满神足而心平气和。这种人在全国有一二十位吧，在济南只有他这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