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自牧-----李国经（淄博周村）

几味少女

       我和自牧是同乡，村庄相距不过三四里路。相识却是在不惑之岁了。三十年中交往不断，性情相投，爱好相通，渐成无话不谈的挚友。他在泉城，我住周村，时相过从，纵谈时事，评书论画，把酒言欢，登山临水，一幕幕美好的记忆恍如昨日之景，我想，这便是我年老的时候打磨时光的“下酒菜”，不论何时嚼起来都津津有味。
       我虽然比他年长两岁，但得益于他的甚多甚多，称良师益友当不为过。
       自牧出身于孝妇河畔一农家，谦和温婉，诚恳和善出于自然。从三十多岁起，即从《易经》“谦谦君子，卑以自牧也”之义，取笔名曰“自牧”。在其邓氏家族中，他是公认的孝子。母亲晚年过生日，他每年都请假从济南赶回来，并特意邀约几位要好的朋友去家中祝贺，有的写赠寿联，有的现场作画，也有的吟诗填词，热热闹闹，这也是“老莱娱亲”的新版，目的就是让她老人家高兴。舅舅过生日，他也专程前往。兄弟姊妹五人，不论谁家有事，他都勇以自任。九十年代一对双胞胎侄子都报名参军，审查合格，两人参军心切，但名额有限，自牧费尽周折，帮助侄子完成了心愿，顺利使他们一块参加了吉林武警总队。当时《淄博日报》还登载消息，报道孪生兄弟双双光荣参军入伍。常常听村里人称道，自牧刚到济南那些年中，还是计划经济或是“双轨制”时期，不少乡亲来省城看病，或是结婚买自行车、缝纫机、手表之类，只要找到他，自牧都会千方百计，尽心尽力，乡亲们来到济南，他总是自掏腰包，热情招待，从无冷慢之色。堂兄邓基祥，晚年患中风卧床已经十几年，喜欢看书，自牧经常捎些新书给他，帮助他打发时光。族兄邓立基，晚年患病，难免寂寞，每次来淄博，自牧都约上他回家乡看看。高中毕业二十年聚会，他是积极协助组织者之一，并且向老师和同学赠送了他的著作和书法作品。他身在大机关工作，对同学不论穷达，皆一视同仁，至今仍被大家津津乐道。自牧是个热心肠，我曾经和他开玩笑说，“半是兢兢太医院，半是兀兀妆新娘”。我从年轻时就喜欢写点散文，仅为抒发性情而已，从未想到过出书。自牧一次次鼓励我结集出版，实话实说，当年那点勇气还真是他给的。第一本散文集《荒畦集》就是自牧起的书名，就连请天津王学仲教授题写书名，请赵鹤翔先生作序，也是他穿的针引的线。寻找合适的出版社，联系质量过关的印刷厂，校对文字清样也都由他代劳。后来出版《晴窗竹影》又是如此，本来是作者份内的事他却全部揽了下来，事后毫无德色，这就是他的讲究。他的家乡固玄店村有座一九二八年修建的天主教堂，蓝砖灰瓦，哥特式建筑，自牧读小学时教室就在这座教堂里，时至上世纪九十年代村里要拆时，自牧心疼不已，他想拿出全部积蓄让哥哥顶名买下来，可几经斡旋终未买成，教堂拆除前，自牧让友人开车，专门从省城赶回来给教堂拍了一组照片。教堂拆除后，自牧痛惜不已，却又深感无能为力亦于事无补。

      自牧的朋友遍天下，此话大概可以和“我的朋友胡适之”揖让进退了。据我看来，自牧交友不滥且极有选择，若是划圈子，大体有文化前辈圈，有作家圈，有书画圈，有日记圈，也有老乡圈，同学圈和同事圈。拜谒文化前辈，其目的在于追慕风雅，获得教益，他们中有孙犁、王学仲、文怀沙、峻青、钟叔河、周退密、来新夏、流沙河、周有光、陈左高、丰一吟、忆明珠、唐浩明、陈昊苏、庞中华、苗得雨、李心田、孔范今等近百人，对于这些前辈，他怀着程门立雪般崇敬之心虚心求教，对有些人甚至做到了“有事弟子服其劳”，遂成为忘年交。作家圈子中，都是与自牧声气相通惺惺相惜者，多数人在作品发表、结集出版方面均得到过他的热心相助，细算起来，这样的朋友又有百余位之多。他还为文朋诗友写序作跋六七十篇，至于为中青年学子、文学新人题写斋名、书名已不计其数了。他在书画界的朋友群体，主要是担任齐鲁书画家协会主席时结识的。自牧执掌该会四五年，队伍一直在不断壮大，阵地也一直在拓展延伸，至于组织的书画活动，可谓频频不断，影响也越来越大，这已是大家公认不争的事实。至于老乡同学，除了互叙友情之外，帮助他们排忧解难中倾尽自己的所有人脉资源，也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作难几何，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自牧做事有恒心，有毅力，这是超出常人的。记日记50年，煌煌六七百万字，句句写真，篇篇纪实，文字简约，活泼耐读。由记日记延伸到收集日记、研究日记、弘扬日记文化，仅是办《日记报》《日记杂志》一项，他就投入了大量精力和不少积蓄。自牧还是一个十分称职的编辑家，虽然是自学成才“雨生出身”，却毫不逊色于专业编辑。内容裁剪、用典推敲、时忌避讳、数字表示、行款格式、标点符号、校对经验，都是驾轻就熟，态度极其严谨细致，出书让他审稿，质量让你放心，并且全是友情帮忙。自牧还是一位名副其实的收藏家，藏书上万册。东山淡庐，大小23架书橱便是仪仗，排列整齐，分类编号，宛如一座小型家庭图书馆。而更弥足珍贵的是，自牧收藏了大量的文人尺牍。我每次去济南，都要请他拿出几件一睹为快。其中有建国之初就登上文坛的大家名宿，其中他的恩师天津王学仲的就多达120多件，上海峻青的有50多件，天津孙犁的16件，这些成就巨大的老人不但阅历丰富，有民国清流遗风，他们饱经坎坷风霜，见多且又识广，他们的尺牍鱼素有长有短，或委婉陈情，或虚心相商，或热情奉达，或文白杂糅，或直言其事，无不彰显出浓浓的书卷气，足称“辞若对面”。还有一些十分活跃的当代作家、书画家的书札，短小明快，寥寥数语见其性情，史料价值和书法价值兼备。在已是信息时代的今天，此类尺牍已经极为少见，读来却有隔世之美，这又是淡庐不同于一般文人书房之处。
        细细回想，我最佩服甚至是羡慕的，还是自牧的人生态度。不论做庶务还是当院长，不论微末之初还是享有盛名，它都能保持乐观向上、积极进取之心，这既是修养所在，又是性情使然。他的《淡庐日记》结集出版时，篇后加一栏“博观约取”，短小精悍，记得是他对生活的深度思考，从中不难看出自牧的人生价值取向。他追求温良恭俭让，祟尚素淡宽容真，对朋友，对社会舍得付出；学问通达，做事笃实，同时又讲究生活的有趣快乐，读书、藏书、编书、评书，焚膏油以继晷，接地气以自然，都是乐在其中。他闲暇之时，常携三五好友徜徉山水，小酌叙旧，长期以往而乐此不疲。每当微醺之际，他侃侃而谈，从不设防；搦管作书，酣畅淋漓，享受着人生难得的陶陶然而乐。当然，自牧也是烟火中人，岂避风波霜露？岂无失意委屈？但他是通达之人，三杯入腹，块垒销磨，捧腹一笑，机阱顿失。自牧之心，如海中之鱼，空中之鹰，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如今虽然七十初度，仍是精气神十足的性情中人。与其为友，正如清人王铎所言:“我辈一宵便足胜他人伪交十年。”半生识的自牧兄，实乃我人生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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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李国经 笔名耕夫。1954年生，淄博市周村区小杨村人。1975年参加工作，退休前任周村区人大常委会副主任。1997年加入山东省作家协会，出版散文集《荒畦集》《晴窗竹影》《金周村》等。退休后参加《王村镇志》等多部志书编纂。

正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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