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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讷言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与你的经历相似,纯属巧合,请勿自多多情,对号入座,由此而产生的不良后果,完全有你方负责,作者概不负责,特此声明。
我们村里有一个山东梆子艺术团,是上几辈人传下来的,历史非常久远了,艺术团的人换了一代又一代,虽然历尽千辛万苦,但是终于把这个艺术团保留了下来。艺术团的人没有待遇,全是义务劳动,农闲的时候他们就聚集起来排戏,逢年过节就唱大戏,一唱就是好几天,给村民带来了节日的欢乐。
我的三叔名叫耿芹,在艺术团里拉主弦,艺术团离开他就开不了戏,他绝对是艺术团乐队里的顶梁柱。因为弦子拉得好,所以他深受村民的爱戴,在村里有很高的威信。可是他居然是个光棍汉。
三叔耿芹聪明伶俐,1961年冬,小学没有毕业就退学的他,跟着老板学拉提琴,第二年就成了手,他拉主弦已经达到了非常高的熟练程度,老板已经跟不上他的趟了。不仅如此,他的锣还打得特别好。这个时候,排演的剧目主要是样板戏山东梆子《红灯记》和《沙家浜》,还有小戏《送猪记》。演李奶奶的女演员耿英对他崇拜有加,想跟他结婚,可是耿芹思想保守,磨不开都是一个祖宗的面子,没有答应,结果耿英跟另外一位拉二胡的小伙儿好上了,还怀了孕。虽然两个人最终没有走在一起,可是那拉二胡的小伙儿毕竟没有耿芹迂腐,在村里大胆地迈出了同姓男女谈恋爱的第一步。
耿芹虽然从小聪明伶俐,但是也有他致命的弱点。
后来耿芹的父母搬家了,搬到了村东头新房子去住,老家由大哥大嫂一家住着。二哥结婚后,新家不够住,耿芹在新家吃饭仍然要到老家里去睡觉。老家与村里的宣传队离得很近,在这里睡觉非常方便。耿芹年轻气盛,他对艺术追求的热忱达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晚上排练节目的时间总是要持续到月亮西垂。
耿芹有兄弟四个,没有姐妹,大哥、二哥已经结了婚独立门户,他们自己家也得办弄着吃,没有时间去帮助母亲。在那个没有磨面机的年代,就是有足够多的粮食,尽情地捣鼓着吃,也是一个大问题,所以每一个家庭的日子都过得非常紧张。耿芹的弟弟耿忠还在上学,因为没有姐妹,没有帮老母亲推磨压碾的,而耿芹晚上排练节目总是要到大半夜,白天起不了床,把个老父亲急得嗷嗷叫,直喊:“三子啊,快起啊,起来跟你娘推碾去!”
可是,无论老父亲怎么呼唤,耿芹就是不起床。老父亲、老母亲没有办法,只好拖着年迈的身体亲自去推磨压碾。长此以往,大家都知道耿芹是个懒汉,不过日子,在村里影响很坏,就没有人主动给他说亲事了。
“农业学大寨”时期,汶源人民公社为了加快农田基本建设的步伐,早日建成“大寨社”,发起成立了“治山治水”专业队,后改称“战山河”专业队,专业队下辖“农田基本建设”专业队、基干民兵连、宣传队三部分。“战山河”专业队的这些成员,都是从各村的生产队抽调的社员,只是宣传队的成员不能让各村平摊,因为有的村压根儿就没有这样的人才,所以,“战山河”专业队宣传队的成员只是来自汶源人民公社70个村中其中的3个村,绝对是汶源公社的精英。我们耿庄村的山东梆子艺术团的成员就被原窝儿端进了汶源人民公社“战山河”专业队的“宣传队”。
“战山河”专业队宣传队的成立绝对是一件好事,把汶源公社有艺术团的三个村的艺人集合到了一起,加强了艺术交流,提高了艺术水平。“战山河”专业队宣传队成立后,排练了山东梆子经典剧目《三回船》,排练成功后,到汶源公社下辖的70个村巡回演出,受到了汶源公社8万人民的一致好评。也让汶源公社的老百姓熟知了“战山河”专业队宣传队里的主要演员和乐队里的主要成员。耿芹也因为弦子拉得好而名扬汶源大地,成了小有名气的民间艺人。
我们知道,会艺术的人都非常惹青年妇女的喜欢,往往会吸引一大群青年妇女穷追不舍,也很容易讨到漂亮的老婆。河南坠子民间艺人郭永章是个盲人,也娶了一个漂亮的媳妇,还生下了两个非常健康的儿子,可以说是儿孙满堂了。耿芹这么优秀的主弦手,为什么就落了个打光棍的下场呢?说来话长。
耿芹的主弦拉得好,自然也得到了青年妇女的崇拜。在汶源公社“战山河”专业队宣传队里唱山东梆子经典剧目《三回船》的女主角秦英就相中了他。两个人好得如胶似漆。夕阳西下之后,大堰下、沟道里都留下了他们说悄悄话和拥抱的身影。
尽管他们的热恋达到了疯狂的程度,但是终于发生了突然降温的情况。这次的冷空气却不是从西伯利亚吹来的,而是风起于青萍之末。
在一次演出的时候,二胡手白风军把麦克风拉到了自己的跟前,导致了台下的观众没有听到耿芹主弦的声音,这件事后来让耿芹知道了,这还了得?耿芹是十年特殊时期的闯将,对所有不合理的现象都具有非常强的批判精神,他火力全开,展开了对白风军的怒骂。耿芹骂人不留渣儿,操娘日娘的话一骂就是几个小时,让吃瓜的秦英彻底看到了他隐藏在内心的凶狠的狼性。秦英心想:“假如我与他结了婚,一旦有不合他心意的地方,还不把我骂死了吗?”
长痛不如短痛,秦英以父母不同意为由,悄无声息的结束了与耿芹的这段恋情。当同事们问他怎么回事的时候,他只是说自己的家庭条件不好,娶回家去会让她受罪的,自己就不愿意了。他没有说秦英不愿意,因为那样说自己太没有面子。
后来,农业学大寨运动渐渐降温了,“战山河”专业队也不再那么吃香了,去留的问题还有待解决。“战山河”专业队下属的宣传队排练节目也处于暂停状态,秦英经人介绍,与一位煤矿工人结了婚,同时也结束了她的艺术生涯。耿芹听到这个消息后眼泪“唰”的一下子就流下来了。
为了尽量不让同事们看到,他以回家拿饭为由,不辞而别,回到家里睡起了大觉。这个时候,耿芹的父亲已经去世了,四弟耿忠去南方服兵役了,他与老母亲相依为命。耿芹不吃不喝一睡就是两三天,这可急坏了年迈的母亲。她拄着拐杖找到了她的大儿子耿村说:“你去看看你三兄弟怎么了,三天了不吃不喝光睡觉,一问他话,他就哭,什么也不说。”
这个时候,大哥耿村在外面干活,已经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消息,并且已经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夫人。但他们听到的消息与实际情况是否吻合,这也很难说。他们都说三弟在“战山河”专业队谈对象了,唱《三回船》中女主角的秦英非要跟他结婚,是你三弟迂腐,不答应人家,现在秦英找了主儿,要结婚了,你三弟的精神支柱彻底崩塌了,受不了了。
大哥耿村对夫人说:“这种事儿,我也与老三没法说,你去劝劝他吧?安慰安慰。”
“我就说,嫂子今后给你物色一个更好的,让他想开。”
……
“他三叔啊,相中人家了不就把人家领回来过日子,光哭有什么用?”
“家里这个样,我把人家领回来怎么办?我自己拿饭咱娘还摊不上吃,把她领回来,吃什么?”
“以后嫂子给你物色一个更好的,会摊煎饼的,满摊上你们一家人吃的,把她忘了吧!”
后来大嫂、二嫂也极力为三弟耿芹张罗,但都因为家里没有宅子而宣告失败。按说,农村没有宅子可以向村里提出申请,然后村里给放宅基地建房子,可是耿芹家就是申请不到宅基地。说起来这也另有隐情。
十年特殊时期,他与村里的一批青年人受了极左思想的蛊惑,戴上了红袖章,展开了对村里党组织的猛烈抨击,他们晚上扎戏台开展了对党支部书记耿祥的批斗,批判会一开,一连就是几个晚上,批斗完了就表演节目,把党支部书记耿祥批斗得就像小老鼠见到了猫,瑟瑟发抖,规规矩矩,最后终于把耿祥批斗得闭了气,运动也搞得红红火火。
但是,耿祥是一个参加过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的老兵,虽然不免有一些小错误,但还是能经受得住考验的。耿芹不但没有把他批倒批臭,还没有影响到耿祥党支部书记的稳固地位,耿祥的党支部书记一直好好的干着。可是,耿祥并不是一个大肚量的人,他做不到“宰相肚里能撑船”,他对十年特殊时期那批被愚弄的青年人特别仇视,尤其对特别能战斗的耿芹恨之入骨,耿芹家申请不到宅基地就是耿祥从中作梗。后来十年特殊时期结束了,耿祥讲话也大了胆,在高音喇叭里就公开说:“别看你需要宅子,需要宅子还不一定放给你呢?那些不需要宅子的还有可能放给他。”
咋一听,耿祥的讲话完全不符合逻辑,简直就不是党员干部说的话,实际上却有他自己的盘算在里边。看来他是非要让耿芹打光棍不可了,决议是要让耿芹断子绝孙了。现在看来是十年特殊时期的那场运动,害苦了那个头脑简单又充满狂热的耿芹。
后来耿祥成了副书记,为了给耿芹申请到宅基地,找媳妇过日子,大哥耿村利用当生产队会计的身份与村书记套近乎,几次给书记送礼,还宴请过村两委多次,其中也包括耿祥,但是大哥耿村的一片心血也付之东流了,申请宅基地的事儿毫无进展。
改革开放后,对耿芹耿耿于怀十几年的耿祥安然谢世了,村里也放给了耿芹宅基地。耿芹的四弟耿忠也结了婚,独立门户,成家立业。不幸的是他的母亲过世了,耿芹彻底成了一位孤家寡人。
原汶源人民公社“战山河”专业队的一个同事叫秦平,他下海经商闯出了一片天地,人脉极广。因为佩服耿芹提琴拉得好,又是一个直肠子驴,就主动拉巴他,介绍他到长城家具厂打工,好挣一些钱安排生活。村里人都说:“耿芹吃了热爱艺术的亏,也沾了热爱艺术的光,结交了一些好朋友,下半辈子的生活没有问题了。”
这个时候,耿芹已经38岁了,村中有一妇女死了丈夫,要改嫁。大嫂极力为他张罗,人家的条件是要一万块钱,把前夫经营的吊丝窑重新开起来,可是耿芹嫌她要钱,没有答应下这门亲事。就连大侄子主动提出可以让大家给他凑一些的建议也加以拒绝了。耿芹与美满婚姻再次失之交臂了。
汶源公社“战山河”专业队的人个个都是社会精英,原来跟着耿芹学拉二胡的张华成了汶源市艺术馆的创作员,国家高级剧作家。张华除了是剧作家之外,还下海经商,收花椒供应河南省驻马店市王守义十三香使用,每年收入数百万。也就是说耿芹的徒弟张华既是一个成功的艺人,也是一个成功的商人,唯独耿芹依然寄人篱下,一事无成。张华每逢创作了新的剧目,都要让耿芹看一看,征求他的意见,然后修改完善。张华也因此多次获奖。因为感念耿芹的帮衬,张华也把耿芹弄去当了仓库管理员。耿芹兢兢业业,也更加让张华钦佩不已。
张华也积极为耿芹物色配偶,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他与耿年的积极努力下,终于给他物色到了一个丧夫的女人。女人家里有一儿一女,耿芹嫌今后为她儿子买楼是个累差,就拒绝了张华和耿年的好意。耿芹再次与美满婚姻失之交臂了。
耿芹的大哥大嫂、二哥二嫂,四弟四弟媳都为耿芹把钱看得比镜子还贵重而感到惋惜。视钱如命也是耿芹的又一致命伤。
现在,耿芹已经成了一个垂垂老者,他得了脑梗,虽然经过抢救,没有发生生命危险,但语言表达能力已经受损,有时候无法表达完整的意思,还经常把话说反。尽管如此,张口骂人的功力却丝毫未减。虽然语言表达能力受了损,但是山东梆子曲谱已经融化在了他的血液中,拉起山东梆子主弦来,还是那么溜,他经常说:“明话说,论拉弦,在汶源市业余剧团中,我是第一。”
现在,耿芹已经74岁了,又有脑梗后遗症,从前的好友也不敢用他干活了,只好打发他回家生活。好在他这几年在同事们的帮衬下积攒了十多万块钱,再加上现在国家体恤鳏寡孤独,他的老年生活衣食无忧。
最近几年,国家支持文艺事业,农村艺术团也有了微薄的待遇,这更激发了这些民间艺人的热情。耿芹的尾巴翘得更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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