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茂松决定亲自去查访那个写匿名信的人。他给王刚、李伟安排了几件马上要办的事，就一个人离开了科研所的办公大楼，向西边宿舍区走去。
科研所的职工宿舍都是平房，据说这里原来是一所职工业余学校的教室，一共是七排红瓦房，房前都很宽敞，改成宿舍以后，每排房子的前面都垒起了院墙，盖起了厨房，这才显得拥挤，杂乱了。田茂松来的时候，正是职工上班的时间，宿舍区显得很平静，但有几家有不上班的老人和孩子的户，大门敞着，偶尔有人出来泼水或者洗菜。
田茂松先来到死者刘娜娜的宿舍门前，它在最后一排房的西头。这是一个较僻静的地方，整个这一排，都是仓库，放着一些常年不用的东西，平日很少有人到这里来。刘娜娜调来以后，长期没有宿舍，经过几次申请，由保卫科长李伟出面，才把西头的一间仓库倒出来，经过一番整修，给了刘娜娜。
田茂松站在院子里端详了半天，脑子里不由地涌现出这样一个问题：“这样一个偏僻的地方，能够观察到刘娜娜活动情况的那个人，会不会就住在附近呢？”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前面距离十几米的那排平房并排着的几个大玻璃窗。他决定到每个户里都走一走，说不定那个写匿名信的人就住在这排房子里。
田茂松转到前面去，从东往西挨家看了看，多数人家里没有人，锁着门，只有从西往东数第二家大门上没有挂锁，他走近问了声：“家里有人吗？”没有人答应。他又大声问了句：“家里有人吗？”并用手敲了几下门。过了一会，有一个老年人的声音问道：“谁呀？都上班去了，家里没有人!”
从声音里田茂松听出在家的是个老太太，就说：“大娘，你开开门，我想打听点事情。”
好一阵没有动静，过了好大一会，门才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从屋里走出来，温和地问道：“你是从哪里来的同志？孩子他爸爸、妈妈都上班了”。
田茂松忙上前介绍说：“我是市公安局来这里破案的，想向您老人家打听点事。”
老太太两眼惊讶地望着田茂松，问：“你是公安局的，找俺有什么事呀？”
田茂松连忙笑着解释说：“我们是来破刘娜娜被杀这个案子的，就住在科研所这里，想随便向您打听点事情。”
老太太一听，这才客气地说：“那请到屋里坐吧！”
这是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庭，住得很挤。一间十几平方米的房子，靠后窗安上了一张大双入床，靠墙的床头旁，又横着安了一张单人床。房间里没有一般家庭所具有的沙发，茶几之类的家具，只有一张脱了漆的三屉桌放在前窗跟下，桌上堆满了小孩的书箱及作业本。田茂松一进门就很注意房子里的后窗。窗子很大，玻璃上刷着白油漆，往外根本看不见什么。田茂松不禁觉得有点失望。
老太太热情地将田茂松让在三屉桌旁一张木椅上坐下，又给他倒了杯白开水，然后说：“同志你坐着等一会，孩子他妈一会就下班了。她这个星期上早班，下午四点钟下班。”
田茂松说：“我没有什么事情，只是来随便聊聊，大娘你坐”。
经过一阵聊天，田茂松了解到老太太儿子叫赵忠，是科研所的水暖工，媳妇叫李巧珍，是市被服厂的工人，孙子、孙女是双胞胎，现在都在初中二年级上学。
闲聊了一阵，田茂松逐渐把话题引到刘娜娜的案子上来。他很随便地问道：“大娘，后面那家出事的时候，您听到有什么动静没有？”
刚才闲聊的时候，老太太显得很热情、很健谈，田茂松一提到刘娜娜被害的事，老太太马上就小心起来，她说：“俺一家睡得都挺死，那天晚上一点动静也没听到。直到吃过早饭以后，见好多人都往后跑，才知道那家出了事。"
“噢……”田茂松拖着长腔应了一声。他想了想，又问：“刘娜娜家里，以前经常不断地来人吧？”
老太太伸手拿过田茂松面前的茶杯，试了试说：“同志，你怎么不喝水呀，看都凉了。”说着把水泼在地上，又要提暖水瓶。
田茂松忙拦住她说：“大娘，你不要忙活，我不渴”。
老太太这才又坐下。田茂松知道老太太不想谈有关刘娜娜的事，这可能是一般老年人怕多事的缘故。但他想早一点找到那个写匿名信的人，就换了个话题和老太太聊着，想等赵忠下班回来。
四点多一点，老太太的儿媳妇李巧珍下班回来了。她有三十八九岁年纪，穿着很朴素，进门时手里提着一捆小白菜。她一见田茂松，愣了一下，问道：“同志，您是……？”
老太太从媳妇手里接过青菜，介绍说：“这是公安局的田同志。”
李巧珍打量了一下田茂松，爽朗地说：“你是来破案的吧，凶手找到了没有？”
田茂松见李巧珍是个很爽快的人，就笑着直率地说：“那能这么容易!我这不是来深入群众，想请你们帮着提供点线索嘛!
李巧珍一听，就笑着说：“那你走错门了。我们家是工人大老粗，和他们那些知识分子从不来往，我们能提供出什么线索？”
田茂松说：“可你们是邻居、离得这么近，总会看到和听到些什么吧!”
李巧珍没有正面回答田茂松的问话，而是有点质问似的说：“听说公安部门已经认定凶手是魏东了？这你们可得慎重一点，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可不能无辜冤枉好人呀!”
田茂松没有马上去否认，说道：“我们怀疑魏东是有根据的，怎么能说是冤枉好人呢？”
“根据？都有什么可靠的根据？就凭魏东以前同刘娜娜有那么一段关系吗？”李巧珍还真是一个性情直爽的人，她不问青红皂白，就情绪激动地说。
田茂松刚要答话，就听老太太在外面喊道：“巧珍，给我拿个盆来，我把菜洗一洗。”
李巧珍答应了一声，从床底下拖出一个铝制盆，提着出去了。田茂松会意地笑了笑，他知道这是老太太有意不让她触及这方面的问题。
呆了一会，李巧珍端着一大盆洗好了的菜进来，已经不像刚才那么热情了。紧接着上初中的两个孩子也都回来了，屋里立刻显得很拥挤，看来今天的调查没法进行下去了。田茂松站起来对李巧珍说：“李同志，你忙吧。等老赵回来你告诉他，晚上我想和你们再随便聊聊。”
李巧珍忙把菜放在地上，显得有点不好意思说：“老赵不在家，他出差了。”
“出差了？几天能回来？”田茂松有点怀疑地问。
“到济南去了，科研所要盖宿舍楼，他去订购水暖设备。”
“什么时候走的？”田茂松不觉又问了这么一句。
“就是今天下午走的，坐2点的长途汽车！”
从李巧珍家里告辞出来，连田茂松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那个写匿名信的人就是赵忠。刚才一听李巧珍说他出差了，田茂松的心猛地动了一下，直到听说他今天下午才走的，他的心又才放了下来。他坐二点的长途汽车，这也就是说，他还有时间在十二点前去送那封匿名信的。
田茂松低着头往前走着，猛听有人在旁边大喊道：“这不是老田同志吗？下来私访呀!”
田茂松抬头一看，是科研所办公室的干事黄明。他正站在一间大敞着门的房屋前面，笑嘻嘻地看着他。
田茂松忙上前打招呼：“你怎么站在这里？”
黄明笑着说：“这是我的家呀!进来坐一会？”说着摆出邀请的姿势。
田茂松脑子转了个圈，马上很痛快地说：“好，少坐一会，看看你的贵府!”
黄明的家与赵忠一比，简直是有天地之别，同样大的房间，却显得宽敞明亮。一张现代双人沙发床，摆在房子的中间，上面搭着一条翠绿色的缎子夹被。靠西墙是一对欧式沙发，左边是一架落地灯，东边靠床头的电视橱上，放着一台超大屏幕的日本彩电。
田茂松进了门，只觉得眼前明晃晃的，不由得称赞道：“小黄，你家里真阔气呀!”。
黄明不以为然地说：“阔气啥呀？像我这样的水平，在咱铁城市只能算是第三世界。”
黄明从茶几上端起一盘“香山牌”的瓜子，让田茂松吃，然后夸夸其谈地说：“第一、第二世界，一是房间宽敞，有进餐的地方，有跳舞的地方，有写字间，有会客室，有空调，有电脑……。
田茂松一听，连忙打断他说：“好了，好了，这第一世界、第二世界你就别说了”。
黄明还要继续往下说，田茂松忙把话题岔开，说：“小黄，我再详细地了解一下，刘娜娜被害那天夜里，你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见到魏东的？”
黄明毫不犹豫，随口就回答说：“是夜里十二点多一点，就在那个地方……!”他把田茂松拉到后窗根，朝后面刘娜娜的宿舍门前指了指，说道。
田茂松打眼测了测，从黄明的后窗到刘娜娜的宿舍，斜经约有二十米的距离。他点了点头，又问：“你上完厕所又转到魏东的门前，大约用了多长时间？”
黄明想了一会，说：“顶多有二十分钟。魏东住的不远，就在前面第二排从东数第二个门。”
田茂松认真计算着说：“那就是说，二十分钟后魏东就回自己家去了，再一直没出来？”
黄明点了点头，肯定地说：“对！”
田茂松又问：“你从厕所出来，听到刘娜娜房间里有动静没 有？”
黄明摇了摇头，说：“没有！”
“也没有光亮？”
“没有!”
“你现在对这个问题是怎么分析判断的？”田茂松注意盯着黄明的脸，这样问道。
黄明似乎早就背熟了似的说：“我的观点还是那样：那天晚上，魏东杀死了刘娜娜，刚要往回跑，被我碰上了。我喊了一声谁，他吓得扭头又缩了回去。刘娜娜房后有一条夹道，一直通到东头，魏东就是从那条夹道里溜出去，看了看再没人，这才跑回家去的，可是他并没有想到，我躲在他的门口对面的阴影处盯着他呢！”
田茂松笑了笑，拍着他的肩膀说：“看来你很机灵，当时你怎么会知道魏东是在作案呢？”
黄明思想没有准备，一时竟答不上来。过了一会，他才说：“当时我并没有想到他会做作案杀人，只是以为他又去和刘娜娜胡搞呢！”
“刘娜娜被害以后，群众都有什么反映？”
“现在就像开了锅一样，群众反映可大啦！大家都说公安部门太右，没有水平，像魏东这样明显的杀人凶手，为什么还不早点抓起他来？”
“群众都这样反映？”
“那当然了！不信你到群众中去听听！”
两人还想继续谈下去，外面一阵车铃响，接着有一银铃般的声音叫道：“小黄，饭做好了吗？晚上六点半有一场电影，你看不看？”
黄明看了看表，说了声：“糟了，都五点半多了！老田，你坐着，我做饭去。”
田茂松一看，谈话又无法继续下去了，就告辞说：“我走了，以后有时间咱们再详细谈谈。”
黄明也没有再挽留，忙着张罗做饭去了。田茂松一出门，见一穿着时髦的摩登女子，手里提着一个小兜正往里走，隔老远，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香水味，她和田茂松碰了个对面，招呼也不打，径直地进屋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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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1-6 1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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