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马（温军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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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咴……咴……”一匹高头大马发出凄厉的长嘶，人们围着场院的一棵大树下，正在观看给马试活套车，大车被烈马踢、踩、跺的不成样子。树下拴着一匹青鬃烈马，只见它披散着长鬃，瞪着大眼睛，喷鼻嘶吼，用两个后蹄站起来，像座小山似的昂首挺立，发出一阵阵的凄惨嘶鸣声。四个车把式拿着鞭子围着它轮番的抽打，身体被打的遍体鳞伤，马前扑后跳，蹬、踢、尥蹶子，竖着两个尖耳朵，鼻孔喷着噗噗的响声，马嚼子摞在嘴里，顺着口角流着鲜血，仍然上蹿下跳，烈马桀骜不驯，难以驯服，整整一个上午，不能使烈马就范。
    这一幕是我在1970年跟着母亲下乡时见到的场景。队长看后，用极刑皮鞭棍棒难以驯服，就示意暂停，没想到这匹烈马竟然挣脱了缰绳晚上自己逃跑了，村民找了好久也没有找到。“疲马恋旧秣，羁禽思故栖”，人与疲马羁禽无异，受屈后不免怀念自己的家。后来，军马场打来电话，说是马自已跑回来了，让他们去牵回来，此地距军马场有300多里路。队长派高手车把式去牵，都没有愿意去的，只好派了一个钉马掌的50岁的老汉去。老汉是我的一个远方亲戚，由于有历史问题，不能重用，他是一个兽医出身，曾在西北军干过，人十分的干练，在农村从事钉马掌的营生，他钉的马掌比一般人的要贵一点，别人干不了的才请他干，不管什么调皮捣蛋暴躁的牲口，到了他手里都能捋顺。因为他懂兽医，通马性，只有他能胜任，队长叮嘱他：一是把马退掉，二是换新马。他到了军马场，军马场仍然不退，也不换，他只好把马骑回来了。这马不能干活，而且脾气刚烈，一般人使不了，让村民们大失所望，队长也十分惋惜，对着老汉说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由老汉专门负责马的喂养和调训。从此老汉与马形影不离，在饲养场里昼夜相伴，给马拌草料，饮水、梳皮毛，有时也骑着马到田野去奔驰，有时也到生产工地去看其他的马车和同类干活，有时也到屠宰场看宰牛杀马的现场，用老汉的说法，这叫恩威并用“杀鸡给猴看”，先给它套上绳子拉上碌碡打场，让它渐渐的适应现实生活。人与马之间并无语言相通，却有肉体的相亲，体温的交感，却有精神气质上的默契，心心相印的交融。原来的马蹄子从来没有修剪过，长得又阔又难看，经老汉给它修剪后钉上铁掌，又平整又好看；毛鬃剪后又整齐又挺拔，马尾巴像瀑布垂下， 显得十分威风；当风吹着它头上的长鬃，丝丝梳立，健美雄姿，昂首挺立、引颈长嘶。
   “马鸣思战斗，迥立向苍苍。”
   本来它是战场上的冲锋勇士，现在也只能是落时的凤凰不如鸡，失去了草原，失去了战场，失去了野性，失去了自由，它对着茫苍苍的现实哀鸣，被人驯服了。
   从此它被套上了马车，在村里拉肥料、运庄稼，它自己拉着一套车，非常的悠闲自在。秋天过后它又到外面去干工程运输活，它的力量很大，能拉三吨多，一天能挣60~80多元，当时的年代是一个天文数字，比一般的马车多挣20元左右，当然车把式提成也多。每当它放工回来的时候，只见老汉把马从车上卸下来，把它牵到了一个很大的场地，把缰绳捆在脖子上，一拍马屁股，青鬃马立即奔腾起来，昂首阔步，勇往直前，疾奔的马蹄刨起地上的泥土，四处飞扬，发出有节奏的“哒哒、哒哒”的马蹄声，围着场地至少跑三四圈，慢慢的来到老汉的身边，然后两个后蹄站立，发出喷鼻的嘶鸣，它示意告诉老汉，我已经完成任务了。然后低下头，老汉把缰绳解下来，来到一片扫好的空地上，突然蹲下来，然后翻着滚，一连就滚好几个，爬起来，抖抖身上的尘土，老汉拿起扫帚和刷子，把马身上扫干净，又从腰上拿出一条毛巾给马头上擦去汗水和污垢、毛发梳理一下，然后把僵绳搭在马的背上，马打着响鼻走进了饲养室，这是我常看到的一幕，所以我每天下午没有事，必来到这里看。老汉的脾气很倔，外人不让进饲养室。他对我刮目相看，网开一面，也是亲戚的缘故罢了。马槽在最外面，其他的牲口在里面。马在进食的时候，每当外人进入马槽附近，马立即停止吃草，竖起耳朵，瞪着眼睛，发出了尥蹄子和咴咴的叫声，生人根本无法靠近，这可能就是马的野性所决定的，也不能怨老汉的脾气倔。晚上很晚了，老汉喝着烈酒，给我讲着马的故事。该马是历史上蒙古马中闻名于世的乌珠穆沁马，史称突厥马，血统高贵，马种正统，它有高耸和漂亮的身架，吃苦耐劳，耐饥耐渴，耐寒耐暑的性格，跑得快又有耐力，经过训练，在战场上有血性也有野性，被人类选择为相互残杀的理想工具。"暗淡了刀光剑影，远去了鼓角争鸣"。自从珍宝岛事件后，现代战争大大减轻了马的负担，解除了马作为主要战争成员的角色，逐渐退出了部队的行列，步入了人类和平建设之中。我问老汉，这匹马为什么这么刚烈？老汉说，这马是一匹雄种马（种马），彪悍、攻击力强。不同于其它被骟的马，被骟后的马比较的温顺，缺少凶猛好斗的性格。它的屁股上带着号码的火烙印，是有基因档案的，所以我才喜欢训服这种暴躁的烈马。马是有性格的，它带着原始的野性，放纵一族，无拘无束，马不停蹄，奔向自己的自由世界，时势造英雄，它也算是命不符时吧！
    几年后我又见到了老汉，满脸的沧桑 ，皱纹就像刀刻的一样。问起了青鬃马的事情，他骂咧咧感叹道，都是车把式惹的祸，外出干活不回来，晚上被人用酒灌醉，将青鬃马交配了母马，到了发情期，雄性马难以抑制，在一次运输中，青鬃马拉着三四吨货物，竟然不顾一切的追赶母马，在一个转弯处，导致人仰马翻，车毁人亡悲剧。听后我感到十分的惋惜。
    事过50年我又想起这段往事，不堪回首，但是马的伟岸，马的桀骜不羁的雄伟气质，一直在激励着我，虽然我是一介老夫，也算是老马识途吧，正如曹操的一首诗曰：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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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马（温军旗）写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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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过50年我又想起这段往事，不堪回首，但是马的伟岸，马的桀骜不羁的雄伟气质，一直在激励着我，虽然我是一介老夫，也算是老马识途吧，正如曹操的一首诗曰：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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